李謙收起電話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宋玉品他們已經開始探討起了可可西里之行的可行性——當然，貌似他們說的是可行性，但一條條仔細分析起來，卻全都是不可行的地方，所以，歸根到底還是那個意思，大家都想勸一勸孫玉婷。

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往可可西里去，實在是太冒險了。但是大家又都知道她不是那種能聽人勸的主兒，所以只好換一個婉轉的辦法。

孫玉婷聽得臉色有點不大對。

李謙回去之后，一直都沒吭聲，孫玉婷又聽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幾句，就扭頭看著李謙，“哎，老李，你呢？你也那么反對我去？要不要幫他們再多找幾條理由。”

李謙放下雞爪子，扯張紙擦了擦嘴上、手上的油，然后才道：“你要想去，而且也能拉到投資，那當然不是不能去！可可西里再亂，也是有王法的地方，能亂到哪里去？所以，你要真能找到人給你投資，我倒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另外這個想法本身，就是很值得鼓勵的，身為一個電影人，有這樣的想法，我覺得完全正常！……”

宋玉品聽到一半就已經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就忍不住，指著李謙，“哎，老李！你……你這……不仗義啊！我姐她這要是真去了……”

李謙擺擺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然后才對孫玉婷道：“但是……我想問問，你做這件事情，需要結果嗎？”

孫玉婷本就猜到李謙肯定還有后話，可即便如此，她聞言還是愣了一下，“結果？”

李謙比劃著，道：“對呀！結果！你冒那么大風險，花費一年的時間，去把這個東西拍回來了，也拍成功了。那么對你來說，結果就到這里了，你愿意嗎？”

刷的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孫玉婷一下子不吭聲了。宋玉品倒是興奮地瞪大了眼睛，趕緊順桿兒爬，“對呀！姐，你光是拍回來，這個就算是冒點險也沒什么。可拍回來之后呢？你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把片子拍成了，可拿回來之后，有人給你放嗎？”

路斌聞言點點頭，“別說有人放，我估計，壓根兒就不能有人搭理！咱國家這個操性，誰不知道！像你這樣主動去揭國家的短處，上頭能給你過審批了那才叫怪了！像你這種片子，就算是拍出來了，也就是拿回去自己擱屋子里吃灰。”

孫玉婷不服氣。“那我就不送審，不要批，也不公映、不發行，我就拿給圈里的一幫人看，總行了吧？”

李謙笑笑，“當然可以！不過……你覺得能有多大作用？就算是在圈內，你又能影響到幾個人？你拍的東西且不說是不是真能拍好，就算你拍得極好，就一定會有人愿意支持你么？別的不說，越是站的位置高的人。越是很明白這里頭的彎彎繞繞，而對于可可西里什么情況，說不定他們比咱們都清楚多了，他們肯定也想拍。可你看看，有人去做嗎？”

“到時候你的片子拍回來了，想盡辦法，拿給一些人看了，然后……你指望自己的片子能打動他們，讓他們給你站出來撐腰？你覺得……勝算有多大？”

孫玉婷本來是信心滿滿。此前聽大家的勸，也都不以為意，可到現在，當話題轉向拍完之后的事情，她卻像是突然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氣球一樣，一下子就泄了氣。

此時，她扭頭瞪了李謙一眼，帶著些不甘和不滿，問：“那你的意思呢？”

李謙攤手，“我的意思是可以拍呀！”

頓了頓，他道：“但是如果你想要讓自己的努力不白白浪費，如果你想要讓這件事情因為你拍了這部片子，而被重視起來。那么，我覺得，什么時候拍，這個時機的問題，就需要多多少少的再考慮一下，調整一下。”

幾個人都拊掌叫好，孫玉婷無奈地噘著嘴。

孫玉婷一步說話，場面就又有些冷。

這時候宋玉品看了李謙一眼，主動地岔開話題，問：“老李，我們剛才都喝酒來著，你又少喝了一杯啊，干了干了！”

李謙擺擺手，“我的酒量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就別灌我了！待會兒我有個朋友要過來，我總不能醉得什么都不知道吧？”

“朋友？什么朋友？”孫玉婷激靈一下子扭頭看過來，“男的女的？”

李謙老實地道：“女的。”

“呦……”一幫人起哄。

宋玉品問：“是嫂子？”

李謙笑笑搖頭，“不是，就是一個普通朋友，閑著沒事兒聽說咱們吃夜市兒呢，就過來湊個熱鬧。待會兒人家來了，你們別瞎鬧啊！”

“切！”

一幫人又起哄。

宋玉品一臉猥瑣地笑，“只要是男女之間，就沒有普通朋友一說！”

但孫玉婷聞言當即就反駁，還連說帶瞪的，“那我跟你們是什么關系？”

宋玉品不說話了。

這時候李謙的手機正好響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后接通，“喂，這么快就到了？”

電話那頭，環境有些噪雜。

她說：“你……你轉個身。”

李謙愣了一下，站起身來應言轉身，然后便一眼看見了幾米之外俏生生的謝冰。

她扎著馬尾，頭上帶著一頂棒球帽，帽檐故意地拉低了一些，上身穿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胸口印著卡通小熊的圖案，下身是一條剛剛過膝的灰色麻布裙，腳下則是一雙白色的球鞋——干凈清爽得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大學女生。

只是……依舊漂亮得有些過分。

李謙快步走過去。

她有些拘謹，眼睛直直地盯著李謙，笑容期待中還略帶僵硬，“嗨，好久不見。”

自當初濟南府一別，這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的私人見面。

李謙笑笑，走到她對面，“你來得可真快呀！打車過來的？”

謝冰聞言微微放松了一點，甜甜地笑笑，說：“我開車過來的。我有駕照了，去年夏天考的，然后買了一輛車。”

李謙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如果是當初那種關系一直保持下來……顯然，這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不得不說，盡管當初是自己狠下心來拒絕了她的心意，但當他突然得知了對面這個女孩子的一些事情、一些當自己被隔絕在她生活之外時的變化，心里卻還是忍不住微微有些失落。

不過還好，這種事情。李謙心里早就已經想過了，也想開了。

于是，也就是微微愣了一下的功夫，他已經笑著道：“那你也夠快的，能那么快就找到地方，看來你對這一塊兒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