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阿婆的檢查結果并不理想，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支氣管炎，結果發現還有心力衰竭，心機結構和功能已經嚴重發生質變，需要住院治療。
這家裏一但有人需要住院，那就離不開人照顧。
本來林舒要留醫院照顧阿婆，讓舒以安照看水果攤的。但是當天晚上，她突然接到公司的電話，總部過幾天要舉行二十周年慶。
林舒所在的超市，雖然門面不大，但銷售額在整個市區排名前十，店長覺得在年慶典禮上，自己沒準能獲取晉升機會，便很重視這件事，要求店內員工進行為期三天的內部培訓，不能在典禮上出任何差錯，所有員工都得參加，任何人不得請假。
所以照顧阿婆的任務就落到舒以安身上。
從來醫院的那天起，舒以安便覺得自己忙的像生產隊的那只驢，毫無休憩喘息機會。
她先是跑前跑后的將住院手續辦裏好，然后又慌進慌出地置辦阿婆住院用品。
八月份的天氣，幾趟下來，熱的她前胸貼后背，淡綠色t恤后背濕潤成河，都能滴出水來。
好不容易將一切弄好后，已經是下午五點鐘。到了飯點，又忙前忙后得去食堂幫阿婆買飯。
走之前，同屋的一位老奶奶出聲請求她幫忙也帶一份飯。
阿婆住的是五人間病房，同屋裏有兩個心梗，兩個冠心病患者，年齡同阿婆差不多。
叫住她的就是其中一位心梗老奶奶，她為人最為熱情，上午見新人搬進來，便樂呵呵地同阿婆嘮嗑，安撫她緊張的心情，為舒以安騰出不少時間去處理住院之事。
舒以安二話不說點頭應允，干脆利落的將飯買回來。
吃飯時，老奶奶閑不住嘴，碎碎念地說個不停，一會說起自己年輕時合大集體的事，一會念叨改革后進城的曲折……
那個年代的老人確實不容易，忙碌一天，幾個工分，換點零錢和米糧，只求活著，再無其它。舒以安以前也會在那繁星滿天的黑夜，同阿婆兩人坐在葡萄架下，聽著那段遙遠的過去。
即陌生又熟悉。
因此她對同屋的這位老奶奶有著莫名的親近感。
幾天相處下來，起先舒以安還有些困惑，為啥從未見到老奶奶的家人陪護。同其他病友家屬聊天時，她才知道，老奶奶進城生活沒多久，老伴就去世，她孤身一人將子女供養的學業有成。
可孩子大了，各成家業后，卻覺得老媽的病是個累贅，耽誤工作又費錢，都不愿意來醫院照顧她。住院半年多，她的家人出現次數屈指可數。
這樣一聽，舒以安便覺得老人家可憐。
人老了，其實最想的還是子女能多陪陪自己。
于是舒以安就連帶著一起照顧她，沒事同她講講自己賣水果的有趣事件，講講上學的趣事。
老奶奶是非常喜歡舒以安，覺得跟自己有緣，便有的沒的同她講起自己年輕時那些往事。
她便安靜當一位傾聽者，聽得津津有味。
因為有了舒以安的加入，原本沈悶、無趣的病房，變得熱鬧、歡快起來，連帶著病房病人的氣色、精神都有好轉。
這天中午，舒以安去食堂買完飯回來，發現屋內突然擠滿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裏裏外外圍得嚴嚴實實。
之后便有張床從裏面推出來，老奶奶面色蒼白躺在病床上，有醫生正蹲在床上做心肺覆蘇。
一大堆人跟著病床急匆匆跑向急救室。
舒以安看著那幽長的走廊，心神不寧。
人流消散后，她有些渾噩地提著飯踏入病房，強扯一抹微笑，問阿婆要不要吃飯。
阿婆顯然也被剛才的情景弄得坐臥不安，面色凝重地搖搖頭。
屋內人都各懷心事的靜坐床前，再無昔日說鬧。
整個下午，那張病床都處于無人狀態，到晚上舒以安第一次見到老奶奶的子女，可是他們卻是哭著幫她收拾東西。
有什么東西就這樣得以印證，舒以安頓時百感交集。
怎么剛剛還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呢。
不久那張病床又有新的病患住進來。
那一刻她心裏沒來由的壓抑，她看看阿婆，恐懼蔓延四肢百骸。
恍然間如同回到舒望住院那段時間，沒完沒了的檢查，輸液，無聲磨滅人的意志。
走廊裏驚天泣地的嚎叫聲，病房裏低沈壓抑的安慰聲。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晃來晃去。
腦子裏驟然跳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假如阿婆就這么去世了，那她該怎么辦？林舒又該怎么辦？
這種想法如同妖魔鬼怪出沒，攪的她心裏亂成一團，便趁阿婆睡覺期間，偷偷溜出病房。
漫無目的走在內科樓后院裏，醫院到處都是長久不滅的白熾燈，將四周照的清冽冷透。
空氣如同裹著一層水霧似的濕熱，晚上的女貞樹卻比那會買飯時，顯得精神幾分，不再蔫巴巴的搭在樹干上，赤色月季暫放的也比那會更加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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