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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曲變調(diào)（1 / 2）

樂曲變調(diào)

大人們常說，時安從小就有著過人的記憶力，對于學(xué)過的課文，能夠做到過目不忘。

但作為當(dāng)事人，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能夠讓她牢牢記住的課文，必然是曾經(jīng)帶給了她震撼的畫面或是觸動心弦的情感，才能在她每日天馬行空的腦海裏打下深深的烙印。

時安一直記得，小學(xué)三年級的課本上學(xué)過一篇課文，名字叫做《和時間賽跑》，彼時的她還不知道作者林清玄老先生在文學(xué)界有著怎樣的盛名，卻因為文章裏的語句潸然淚下。

“有一天你會長大，你也會像外祖母一樣老，有一天你度過了你的所有時間，也會像外祖母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 ”

學(xué)這篇課文的時候，時安還坐在只有十二名同學(xué)的教室裏，李老師在講臺上通過這篇文章向同學(xué)們講述珍惜時間的重要性，時安在望著窗外發(fā)呆。

落日染紅了虎背山的脊梁，那是任何水彩也描繪不出的壯闊。山下，裊裊的炊煙從村莊裏飄起，柴火煮的玉米粥在咕嘟咕嘟吐著熱泡。

放學(xué)的路也是平坦遼闊的，她要不要試試和時間賽跑呢？外婆患上了被人們稱為絕癥的癌癥，會不會也有一天離開她呢？

那天放學(xué)后，時安罕見地沒有和自己的鐵哥們結(jié)伴回家。

她頂著燦爛的晚霞，撒開雙腿在鄉(xiāng)村的路上瘋跑，和時間賽跑，和內(nèi)心的恐懼賽跑，和西落的太陽賽跑。

如今，三年過去了，有沒有跑贏時間她不清楚，但當(dāng)初在那個黃昏裏的恐懼，成真了。

時安也像那篇文章裏的主人公一樣，知道外婆永遠(yuǎn)不會醒過來了。

時安看過許多電視劇，聽過各種光怪陸離的故事，每一個故事中，都把死亡與恐懼聯(lián)系起來。

可當(dāng)真正接觸的時候，時安才知道，親人的死亡帶來的不是對靈異鬼怪的恐懼，而是害怕沒有她的生活。

操勞了一生的外婆在兒女孫輩的呼喚中閉上了雙眼，終于不用再忍受肺部的灼痛，安詳?shù)厮ァ?

時安就守在旁邊，攥著外婆的手，感受到溫度一點點退卻，逐漸變得冰涼。這雙手曾經(jīng)每天拉著她，像帶著一個小尾巴，無論人群如何擁擠，都不會丟開豆丁大小的時小安。

“外婆，您這手鐲不好看，等我以后有錢了，給你換最貴的鐲子。”

“好，我等著?！?

“外婆，不要再往家裏買花了，陽臺上已經(jīng)放不下了?！?

“你個小機(jī)靈，你是懶得給我往家裏搬是不是？”

“嘿嘿，我搬我搬，等我今年拿了壓歲錢都給你買花。”

“好，我等著?！?

“安安啊，杏該成熟了，你想不想吃??？”

“安安，核桃補(bǔ)腦，我給你敲好了，記得吃?！?

“安安，如果可以，外婆好想看著你們長大啊。”

屋裏的人暫時顧不上悲痛，手忙腳亂地給外婆換上了壽衣，將她暫時安放在了一個門板上，又在長者的指導(dǎo)下點上了香燭，安排小輩們守靈。

燭火昏暗，時安望著不能再觸碰的身影出神，記憶的碎片一個接一個在腦海裏跳躍、翻滾，涌上喉嚨，模糊眼睛。

外婆下葬那天，七月的烈日烤得人眼前發(fā)暈，盛夏鄉(xiāng)間的草木像一片墨綠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