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
那一天,陳頌離開座位后去做了什么,時安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天,年級主任在校園廣播裏下達了一條通知,大致意思是督促大家利用好大課間的三十分鐘,不允許來回串班。
通知倒是其次的,亮點在于老方連著一周,開始像門神一樣杵在教室外面,莫說外班的同學不敢來閑逛,就是自己班上的學生上個廁所都要做賊一樣繞道而行。
不用問也知道,這一切都不是自然發生的的,陳頌那天一定是去做了什么。
時安覺得自己應該和他道個歉,畢竟倆人這段時間來一直別別扭扭的,誰都不自在。
可往往這個念頭還沒在心裏停留夠一分鐘,就被自己干脆地掐滅。
道什么歉?他們有什么好鬧別扭的?此刻去道歉不就證明了自己吃醋了嘛。
糾結,擰巴,這有點不像她。
成長好像確實會改變一個人,比如莊越那樣一個賤兮兮的人,在隔壁班卻是老師同學眼裏辦事靠譜、沈穩有加的班長。
比如小時候會和自己事事爭個高下的陳頌,愈發冷靜成熟,大多時間沈浸在自己的理科世界。
再比如,女土匪時小安,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天不怕地不怕。在這個群英薈萃的班級裏,看著意氣紛發的同齡人,有時候也會自卑,也會畏懼一次微不足道的考試。
也會像小女生一樣,別別扭扭地和自己的同桌生著不知名的悶氣。
十月的風帶走了剩下的燥熱,去往食堂路上,梧桐葉已經隱約有了泛黃的跡象。少年們脫下短袖、穿起長衫,在溫度正好的時節裏,源源不斷地接受著新的知識。
足球場上,或許是另一個季節。
依舊是短袖短褲的打扮,額頭后背是淋漓的汗珠,兩個班級的球員們恍然不覺,目光死死鎖在來回跳躍的足球上。
配合,助攻,射門,歡呼。
熱血沸騰,興致昂揚,仿佛盛夏從未離開。
吳小小看不懂足球的規則,但這不妨礙她在場外為場上的帥哥尖叫;時安懂些皮毛,卻不愿將對陳頌的關註表現得太明顯,眼神飄忽地在場上打轉。
至于程韻女神,看得懂足球,規則也了如指掌,但對眼前激烈的角逐毫無興趣,此刻拿著單詞書在默記。
隨著場上一陣爆炸性的歡呼,緊張的比賽落幕,二班獲勝,球場外前來觀戰的同學也忍不住與有榮焉,整齊劃一地鼓起了掌。
陳頌一邊拿毛巾擦著汗,一邊從場上下來時,習慣性地去看時安,就見她也像其他觀眾一樣,傻了吧唧地跟著拍手,那楞楞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過剛贏了球賽的陳少爺心情好,姑且算她在為自己鼓掌慶賀吧。
“時安,十月五號我生日,晚上七點我在你外公家樓下接你。”
少年用的是肯定句,沒有出于禮節詢問她來或者不來,也沒有顧及兩人這幾天沒有說清的別扭,就這么撂下一句話,隨意地將毛巾甩在肩上,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往男生澡堂的方向去了。
留下吳小小一臉吃瓜的表情盯著時安看,就連一直在當透明人的程韻,都忍不住從單詞書裏抬頭笑著揶揄了一句:“嘖,還要專程去接你,時小安你架子夠大哦。”
女土匪她真的是越做越失敗了,面對好友的打趣,再拿不出從前沒皮沒臉的氣勢,借著上廁所的名義落荒而逃。
高一的國慶節假期,是時安記憶裏最長的一年。
整整七天,像是學校慷慨的恩賜,讓初入高中各種不適應的學生能夠尋得短暫的喘息,平覆剛入學的迷茫慌張。
五號晚上,時安站在咿咿呀呀播放著京劇的收音機前,扭捏地向外公匯報了自己當晚的出行計劃。
然后在獲得首肯后,抱著提前準備的禮物,飛速下樓。
“給我準備的什么?”
陳頌見到她懷裏抱著的禮盒,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燦爛的笑。
時安曾經煞有其事地總結過,陳頌這人喜歡端著,平日裏跟個名門淑女一樣講究笑不露齒,是以這么燦爛的笑,她每見一次,都忍不住被他感染,也跟著傻乎乎發笑。
這次就算了,怪尷尬的。
少年乍接過禮盒,三兩下將上面的系帶拆開,入眼,是五月天最新的專輯。
他最近耳機裏最常播的就是五月天的歌,也只有時小安,能精準留意到他變化著的歌曲偏好。
“不錯,我很喜歡。”
其實她送什么他都喜歡,小學六年級時安送他的那個丑啦吧唧的玩偶熊,至今還在他臥室擺著。
“就不能找個我不在的時候拆,挺尷尬的。”
時安一邊抱怨,一邊動作熟練地坐上了少年的單車后座。心裏卻常常舒了一口氣,他喜歡就好。
在相識的漫長歲月裏,陳頌送過她很多禮物。
大部分是他不同階段做的航天模型,以至于在班裏的同學對著陳頌桌上隨意畫的小火箭圖紙驚嘆時,時安在一旁默默腹誹,一張圖紙有什么好看的,她家裏擺了好幾個這樣的模型成品。
有時候,禮物會是他去別的省培訓時帶回來的紀念品,一張印有當地建筑的明信片,一本在書店淘到的奇奇怪怪的科普讀物,當然,在寄給她的時候,都一律打上了陳心悠的名義。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兩個人在不同的地方讀了三年書,卻沒有變成陌生人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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