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越來越大,天氣越來越冷,蘇瑞手邊沒有任何通訊設(shè)施,她很清楚,如果雪真的下來,自己即將面臨的,不是再也找不到路的危險,而是會凍僵。
她的外套不算厚,裏面只有一件浴衣,牛仔褲,靴子裏面倒是有一些絨,卻也不厚,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覺得很冷了。
蘇瑞將速度緩了下來,當(dāng)務(wù)之急,她要找的人,是一個可以躲避風(fēng)雪,足夠保暖的地方。
這樣又走了一段路,天色越來越陰沈,眼見著馬上就要下大雪,蘇瑞還算幸運,她看到了不遠(yuǎn)處一截樹干,也許是在之前一批伐木的時候,被人砍倒,但是因為太短,所以沒被人搬走。而樹干與地面之間,尚隔著一個空隙,就好像一個天然洞穴一樣。
雪已經(jīng)往下飄了,鵝毛般的大雪,轉(zhuǎn)眼間,便紛紛揚揚地遮蔽了一切。蘇瑞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只得暫時縮到那個樹洞裏,對著手心哈了哈氣,等著雪后再走。
這個位置地勢偏低,擋住了一部分風(fēng),雖然還是很冷,但比之前的能夠忍受一些了。
雪就這樣一直紛揚著,仿佛沒有停的趨勢,甚至越來越大。
見四周還是沒有人煙的跡象,蘇瑞更深地往樹洞裏縮了縮,她將衣服又緊了緊,哆嗦得嘴唇發(fā)顫,寒冷如有實質(zhì)的利刃,透過衣服,一陣緊似一陣地往裏鉆。
天色眨眼就暗透了,雪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個月份,還有如此大的雪,幾乎有點不可思議,蘇瑞不住地搓著自己的手,期望能快點天亮,可是,那一夜似乎無比漫長,她都以為快過半輩子那么長了,結(jié)果一看手表,才不過兩個小時,九點多鐘,冬天的早晨一般是七點鐘,還有整整十個小時,十個小時。
至想想想就覺得遙遙無期。
好在雪停了,只是風(fēng)很大,冷得驚人。
蘇瑞覺得自己的腳已經(jīng)麻痹了,身體和篩子一樣,抖抖索索的,到最后,連意識都迷糊了,蘇瑞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睜開眼睛,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睡著,蘇瑞很明白,她可能會一睡不起。
她并不是怕死,死亡那個東西,太多次與她擦身而過,她這一世任性過,肆意過,無論對與錯,她都沒讓自己后悔,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她可以無憾,可是,她還要回去看媽媽最后一面,還有樂樂。
她不能把樂樂就這樣不負(fù)責(zé)任地丟在密祜,莫梵亞不知道她的情況,萬一他不記得去找樂樂,樂樂該怎么辦?
雖然alex不會虧待他,然而以后,alex也會有自己的生活,他會遇見另外一個自己愛著的人,從此相親相愛。她不能把樂樂塞給他。
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些事,蘇瑞將外面結(jié)的冰撿起來,一旦有睡意,便用尖銳的那一端戳一戳自己的手背,因為太用力,幾乎讓她的手傷痕累累,可是寒冷讓思維變得遲鈍,她感覺不到痛意。
到最后,即便是這樣的痛,也讓蘇瑞沒辦法保持清醒,她的腦子昏昏沈沈的,四肢已經(jīng)徹底麻痹了,夜很漫長,她甚至開始產(chǎn)生幻覺:在幻覺裏,母親沒有過世,沒有親眼看到,就永遠(yuǎn)沒有辦法真正接受那件事,樂樂也在,很多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然后,和李艾,還有莫梵亞,一起在沙灘上,奔跑,歡笑……
陽光是明媚的。
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亮閃閃的太陽之下。
她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如此而已。
這個理想,為什么,那么難?
她終于睡著了。
這一覺,便是很久很久。
直到蘇瑞聽到有人叫她的聲音,嘶啞,焦急,如此恐懼。
“蘇瑞——!蘇瑞!——”
幾乎聲嘶力竭。
風(fēng)從那邊傳來,將呼喊變得斷斷續(xù)續(xù),蘇瑞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她看見遠(yuǎn)處的射燈,明亮得就像方才夢中海灘的陽光。
她下意識地鉆了出來,她想回應(yīng)那個人,可是口張了張,就是沒辦法發(fā)出聲音來。
她扶著樹樁,想勉力站起,同樣使不出一點力氣,聽著那聲音漸漸及遠(yuǎn),蘇瑞倉皇地看著四周,抬頭看著自己頭上枝椏上的積雪,她再也不及深想,艱難地脫下自己的一只靴子,使出自己最后的力氣丟上去。
樹枝已經(jīng)被積雪壓得很低很低,長靴的上拋力也很好,兩者相撞,雪頓時崩塌了下來,“轟”的一下,蘇瑞的眼睛都被雪霧給蒙住了。
不過,這邊的動響,顯然也驚動那個正在尋找她的人,射燈轉(zhuǎn)了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快,她在徹底虛脫之前,看見了已經(jīng)幾乎到她面前的莫梵亞。
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頭上全是落雪,牛皮靴也濕了一大半,滿臉疲倦,顯然已經(jīng)找了很久。
蘇瑞的心一松,徹底地倒了下去。
好在莫梵亞及時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她,他沒敢妄動,先扶著蘇瑞坐在地上,入手的肌膚冷得嚇人,就像冰雕出來一樣。
莫梵亞想也沒有想,直接脫下自己的衣服,將她裹住,然后拿起她的手,捋起毛衣,將她宛如冰塊般的手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極寒讓他的心臟都幾乎停跳了一瞬。
莫梵亞哆嗦了一下,并沒有將她推開,反而將蘇瑞摟得越發(fā)緊了,發(fā)現(xiàn)她少了一只鞋子,他索性將自己的靴子也脫了下來,莫梵亞的靴子裏有厚厚的絨,雖然被雪水打濕了一些,但是帶著他的體溫,仍然很溫暖,他脫下她的另一只鞋,將她的腳套了進(jìn)去,先為她保暖。
莫梵亞從停車的地方走過來,也經(jīng)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跋涉,他不敢冒險,最保險的辦法,就是一面為她保暖,一面等待天明——發(fā)現(xiàn)她失蹤后,莫梵亞已經(jīng)向外求助了,只是突然的風(fēng)雪,讓那些人沒有及時趕到而已,即便趕到了,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找。
不過,他們總會來的。
莫梵亞也發(fā)現(xiàn)了蘇瑞之前藏身的樹洞,他抱著她,一起鉆了進(jìn)去。
那個樹洞本來就不大,兩個人鉆進(jìn)去后,除了緊緊挨在一起,再沒有其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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