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忘記你

“一般來說，我們內心缺少什么，便希望能從藝術作品或生活中得到彌補”

李蘭德先生不凡的談吐將我的思緒引向了另一個方向，在我顛沛流離的命運中，似乎正尋找著某樣東西。“在尋找什么呢？”我似乎無意識地朝一個不明的東西詢問，“大概內心的確有個空洞還沒填平吧？”

“我對繪畫完全是門外漢。”邊浩說，“我想繪畫藝術與音樂還是有很大不同，像我這樣完全不懂音樂的人，仍然能跟著節奏扭動，可是繪畫的門檻好像更高一些！”

“我想這可能跟音樂的流域更廣泛有關，繪畫藝術與古典音樂有相似之處，要掃清創作者與外行之間的障礙，絕非易事！”我這樣說。

“也不無道理，如果從專業的角度分析繪畫，難免讓人望而生畏。但是如果從情感和心理上做解釋，藝術能夠幫助我們了解自己！人生難免有糟糕的經歷，不是嗎？”李蘭德先生的話總有磁石一樣的吸引力，讓我對即將見面的畫作充滿了期待。

“是啊，人生已經過到了需要認清自己的地步了！”我暗自想著。

不得不說，那天上午，李蘭德先生迷人的講解的確教會我從另外一個層面去享受藝術。

更值一提的事情是我的確在那次畫展中獲益匪淺。我本來未曾留意參展畫家的姓名，然而當我們沿著畫廊走了大概三分之一裏程的時候，我才看到了那副畫。我想也許是因為李蘭德先生生動而深邃的講解，讓我和邊浩都產生了對繪畫藝術相見恨晚的感覺。我的內心大概是被“人生的意義”這樣的中心詞捕獲，以至于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著前些日子裏出現的各種糟心事。大概就在我經過一面白色的墻壁，陷入茫然的時候，我聽見旁邊有人提起“記憶”的字眼，于是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幅畫。

有時候，我會突然產生某種錯覺“這樣的日子怎么好像經歷過一樣呢？”，看到那副畫的時候，我就產生了那樣逼真的錯覺。也許是因為著實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將自己的記憶掛在墻上供人展覽吧。身旁的游覽者用手支柱下巴，仔細端詳著畫作，好似能看懂似的。我焦急地回頭朝李先生看去，他正跟邊浩聊著另外一副名叫《旅程》的畫作。我想李先生大概是看懂了我的疑問，于是向我走來，朝那副畫抬起手：“這幅畫作的名字叫《記憶》”聽到李先生的解說，我的眉頭漸漸舒展。然而當聽到李蘭德先生后繼的講解時，我產生了很大的懷疑。我是說，之前我對李先生的講解表示欽佩，他的確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然而對于那副畫——那幅叫做《記憶》的畫作的講解，因為我對這幅熟悉又陌生的畫面有種刻板的擁有感，以至于對他接下來的講解產生了懷疑。

他仍舊操著那種介于權威和閑談之間的不緊不慢的語調，解說到：“這幅畫作給我們帶來的最大的震撼大概就是能夠提醒我們如何將心愛的人留在心中。”聽到這樣的解說，我的確產生了不小的震驚。李蘭德先生繼續說道：“從畫的背景看，陽光灑進室內，作者讓光線透過窗紗全都打在女孩額前的發梢以及柔和略帶稚氣的臉上，發絲根根散著金色光芒，女孩歡快的表情充滿了自信，可以看出畫家對女孩認真生活的態度的欣賞。畫中女孩專註彈奏的神情，讓人覺得音樂穿透了窗紗，劃過窗外的冰雪覆蓋的湖面，傳到了遠處的群山。仿佛寒江與雪山才是女孩的聽眾，感受到她彈奏的力量。”李先生有意停頓下來，聽眾們隨著李先生對畫面的解讀展開聯想，而我完全陷入回憶！

“近景處的男子在畫的是......？”細心的聽眾在問。

“演奏的女子吧！”有人楠楠的說到。

“的確如此，通過男子畫布上女子的輪廓，我們判斷男生他不想讓眼前的畫面消失，好像在說......”李先生再次停頓了一下，似乎有意讓大家根據線索進行各自的推理。我心中風起云涌，懷著某種不確定的答案朝李先生看去。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邊浩正用某種說不出感覺的眼神看著我，渾然間讓人覺得他知道我在想什么，這讓我覺得受到了威脅。就在我滿心疑惑，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我聽見有位男士說：“我永遠不想忘記你今天的模樣！”

仿佛間答案揭曉，旋律升起，周圍的一切開始升騰，我難掩心中的詫異，好像聽到有人在跟我說一件很久遠的秘密。不知為什么，自從這幅畫開始，我感覺我和邊浩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種看起來越來越遠的距離。雖然他仍舊努力地維持著風度和體面，卻總給我一種陌生感。

“似乎讓人想起了勒尼奧的一幅畫作，一對深愛的情侶，在不得不分開之前，女子用一根燒黑的碳棒將男子的輪廓畫在墓碑上.....”一旁聽眾說。

這時，身邊站著的另一個人說：“其實還有一個細節，不知大家註意到沒有，這女孩的穿著極為樸實，沒有半點兒華麗的感受。像這樣坐在三角鋼琴前演奏的女孩，多少會流露出不受物質生活困擾的優渥氣質。然而她......像是多少受著物質生活的困呀......”

大家的評論像魚兒紛紛躍出水面，讓我心中漣漪不停。李蘭德先生接過話說到：“也許這正是作者欣賞的地方。這的確與她恬靜專註的神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作家的精神品質，往往植根于他所關註的細節。”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從作品的細節之處了解一個作家。”一位女士說，“能夠如此欣賞女子美的男子，當今世上怕是不多了！這位畫家定是位極可愛的人！”

大家的評論讓我恍然間發覺，來到這裏的聽眾大多都不是等閑之輩，他們或多或少有點藝術素養和判斷能力。只是她們的評論將我推的越來越遠，好像穿過了時間的迷霧，來到哈德洛夫藝術教室的那個冬日的午后時光，顧安站在窗前，我坐在琴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