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愛上我——時濛對自己說,那便這樣吧。
也只能這樣了。
一周后,年初七,時懷亦做東邀請傅家三口來家里做客。
以為是解除合約的事有了進展,傅啟明和蔣蓉心情尚可,還在路上交代傅宣燎回頭單獨請李碧菡吃個飯。
“能這么快解決,看來你李姨出了不少力。”蔣蓉說,“早知道最開始就該請她幫忙,也省得我做那些無用功。”
傅宣燎沒問是哪些無用功,他一門心思在想,如若李碧菡真幫忙辦成了,他便騎虎難下,只得同意合作。
不知被奪走時家的股份后,時濛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是滿不在乎,還是暴跳如雷,又或者……會因為他的參與心灰意冷嗎?
懷著既好奇又忐忑的心情來到時家,在門口迎他們的是時懷亦本人。
時思卉不在家,李碧菡直到開飯才施施然下樓,同眾人簡單打了招呼便坐下了,之后一言不發,沒什么胃口的樣子,半天都沒動筷。
倒是時懷亦,熱情地為在座各位斟酒,笑容可掬地招呼大家吃菜,久居高位者擺出有求于人的態度,讓傅宣燎心里隱約有些不安。
父親傅啟明也有同樣的擔心,找了個由頭挑起話題:“思卉工作忙我是知道的,小濛呢,怎么沒喊他下來一起吃飯?”
“他呀,忙著在房里收拾行李呢。”
時懷亦說著,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說起來,這次邀諸位過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傅家三口互相交換眼神,這回由蔣蓉發話:“您盡管說,但凡我們能辦到的……”
“自然是能辦到,以我們兩家的關系,我怎么會拿辦不到的事為難你們?”
時懷亦笑著說:“其實就是件小事,濛濛他決定回學校繼續學畫,那學校離這邊遠,離你們家倒是近,我就想著不如讓他搬到你們家去住,兩個年輕人互相也有個照應……”
沒等他說完,傅宣燎騰地站起來:“那合同呢,什么時候解除?”
許是沒想到他這樣急躁,時懷亦愣了下,而后輕描淡寫地說:“那合同本就形同虛設,以我們兩家的關系,還有你和濛濛的關系,哪還需要那種東西……”
傅宣燎聽不下去了,轉身往樓梯方向大步走去。
恰逢時濛收拾好東西,拎著行李箱下樓,和踩著臺階往上爬的傅宣燎碰個正著。
腳步停住,兩人一上一下,隔著四五級臺階對望著,明明很近,卻又如同隔著一條銀河般遙遠。
時濛看見傅宣燎眼中燃燒著熊熊火焰,焮天鑠地,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除卻錯愕與不解,唯余熟悉的恨意。
是計劃被打亂該有的反應,時濛想,換做我只會更甚,恨不得將罪魁禍首挫骨揚灰也說不定。
可是這恨意如烈火迎風,綿延悠長,起初會被它灼傷,會感覺到刺痛,后來傷口結痂愈合,又泛起蝕骨的癢,攛掇著人去抓撓。
所以明知傷口會裂開甚至感染,時濛也停不住蠢蠢欲動向前伸的手。
昨天傍晚,樓下的書房里,時懷亦聽了時濛的請求,十分不理解。
“雖說這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在我看來,濛濛,你沒有非選他不可的理由。”
“他救過我。”時濛說。
也只有他能救我。
“他是不能被取代的。”時濛又說。
所以旁人越是說傅宣燎可以被取代,他就越是想要證明給他們看。
從來沒有人教時濛該怎么愛自己,他便理所當然地不會好好愛別人。
他只通過自己的反應得知愛是排他,是自私,是全無體面,會嫉妒,會瘋狂,會面目猙獰,還會生出無窮的惡念。
“時濛。”傅宣燎近乎咬牙切齒,“你到底想干什么?”
唇角向上彎起,時濛俯視幾級臺階下的傅宣燎,以勝利者睥睨的姿態。
而勝利者不需要回答問題,只需要發號施令。
拎著行李到樓下,掃一眼杯盤狼藉的餐桌,時濛扭過頭,用再稀松平常不過的語氣,對站在臺階上一動不動的傅宣燎說:“吃完了?那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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