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走近后，他沒有絲毫反應(yīng)。
盯了幾分鐘，就在宋傾懷疑對方是不是被特殊能力者催眠了的時候，宋涿突然出聲。
“我和老師認識了十四年。”
“他是我有生之年對我最好的長輩，亦師亦友亦父。”
他就這么自顧自說著，不看宋傾一眼，仿佛不是在和她傾訴，或者說不在乎她是誰，他只是單純地在訴說內(nèi)心的情緒。
“三十多年前，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我的父母因為我從小表現(xiàn)得不夠機靈，話少又木訥，他們覺得我以后註定沒什么成就，便早早將我扔給了我奶奶。”
“但我的奶奶也因為父母的態(tài)度對我只是不餓死就好，后來我的奶奶去世，他們也沒接我到他們打工的縣城。”
“但他們知道了我在鄉(xiāng)鎮(zhèn)初中的成績很好，比我那個只會每天闖禍的弟弟要好，于是他們每個學期都給我寄生活費和學費。”
“我知道，他們是有目的的，他們甚至直接和我說明白，我用了這筆錢以后，如果讀書有出息了，工作之后就要每個月給他們兩千塊養(yǎng)老。”
“但我沒有別的選擇，因為除了每天拼死拼活背書刷卷子我沒有別的選擇。”
“我不像弟弟，因為從小被他們帶在身邊有感情，就算成績不好也會被寵愛。”
“所以讀書考上大學是我那時候認知裏唯一的選擇。”
“我曾經(jīng)無比羨慕過弟弟，于是開始自我洗腦，想著當初要是我在他們出去打工的時候死活賴著一起，我也會和弟弟一樣被愛，這只是我做錯選擇的懲罰。”
“奶奶去世后我其實想過去找他們，覺得感情相處久了也是可以培養(yǎng)的，但我又清晰地知道，就算我去找他們，他們以后也不會對我和弟弟一樣好，他們只會想著我從小不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以后肯定不會孝順他們。”
“我考上了大學后，再也用過他們的錢，我一周打好幾份工，從勉強吃飯到完全付得起學費，畢業(yè)的時候甚至攢了一萬多。”
“老師是我做學校助學兼職的時候認識的，他勸我有天賦就要繼續(xù)讀下去，他可以出我研究生甚至博士的學費生活費。”
“可我當時報農(nóng)學院只是因為那個專業(yè)在國家補貼裏，而且我不想再過受制于人的生活，于是我拒絕了，后來老師又找了我很多次，我都拒絕了。”
“但他每次聯(lián)系我時的關(guān)心讓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長輩的愛和關(guān)註，于是我放棄找工作，開始了考研。”
從這裏，宋涿的語調(diào)隨著話題內(nèi)容的改變而變得昂揚快樂。
“很幸運，我考上了，還成為了老師的親學生。”
“研究生三年，老師給了我最正確的人生引導，他讓我明白了人生應(yīng)該怎么過。”
“于是，我開始愛上這樣的生活，后來讀了老師的博士，一直和老師一起在這裏待了十年。”
“我的項目是老師一手促成的，老師的項目其實去年就都結(jié)束了，只不過是因為我突然想嘗試著將這兩種水稻再進行雜交培育出完美繼承兩者優(yōu)點的水稻，他才會在這裏繼續(xù)待著。”
“我們經(jīng)歷了很多次失敗，在我開始懷疑我是否該放棄的時候，老師總勸我再多試一次，萬一成功了呢？”
“沒想到，我們居然真的成功地培育出了一批，當收割完第一批稻穗，親眼見證同一植株上第二次進行結(jié)穗時，老師比我還激動。”
“老師比我們更早了解到末日消息，他的論文前段時間發(fā)布了，他有朋友勸他早些回國，不然很可能因為成果被人盯上。”
“老師遲疑了，他放棄了回國，選擇陪我一起進行后階段的實驗，直到看到撤僑通知，意識到再不走就沒辦法了才帶我們離開。”
“還有在旅館的那番話，他以為我不知道，但其實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說到這宋涿已經(jīng)哽咽。
老師對他的偏愛從來都不加掩飾。
“老師擔心我以后一個人無法處理好那些人際關(guān)系無法過好生活，所以拜托師弟師妹照顧我。”
“但這樣之后他又擔心他們以后因為我的成就而眼紅。”
老師經(jīng)常說他像塊木頭，可他終究是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宋傾聽得難受，剛想安慰他，軍艦上卻響起急促的警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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