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尋的容貌傳了顧皇后，雖然因為長年縱情聲色，加冠未久，常人正當(dāng)盛年的時候，他卻已經(jīng)面帶青白，透著虛浮，但仍舊不失俊美。

只是他歪靠在下首的軟榻上，讓隨行而來的兩名美姬跪在榻邊捶腿揉肩——在親生母親跟前這樣不端莊，尤其母親還是皇后，究竟透著輕浮。申尋態(tài)度也端莊不到哪里去，他像是沒看到顧皇后大發(fā)雷霆一樣，漫不經(jīng)心的道：“是啊，新納的一個姬人，道是知道沈藏鋒之妻的產(chǎn)業(yè)所在，也知道內(nèi)中有人極得沈藏鋒之妻重視。母后不是叫兒臣莫要惹出大事兒？兒臣想著那安順客棧就不砸了，把內(nèi)中之人引出來收拾了，好歹出口氣！”

顧皇后差點沒吐血：“你這樣做就是為了出口氣？”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差點當(dāng)?shù)畹粝聹I來，“本宮多少次跟你說隱忍隱忍，如今一定要隱忍，你怎么就這么不爭氣？你說！”

“沈藏鋒與其妻傷了兒臣十幾個采蓮女的容貌，兒臣也就打死了一個陪嫁出氣，難道還不夠隱忍？”申尋聞言，露出不悅之色，淡淡的道，“何況那陪嫁當(dāng)時還沒死，只是按著傷勢這會怕是才咽氣而已。”

皇后真的落了淚，哽咽著道：“你認(rèn)為你只是打死了一個陪嫁出氣，可沈家會這么想嗎？、衛(wèi)家會這樣想嗎？！你想過沒有？”

申尋皺眉：“母后總是這樣忌憚海內(nèi)六閥！母后固然出身只是世家，然而如今已經(jīng)貴為六宮之首，母儀天下！即使六閥女眷，到了母后跟前還不是一樣要行禮問安、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母后住進這未央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還把自己當(dāng)成是洪州顧氏之女一樣，見著了閥閱就矮了一截？”

這話讓顧皇后差點沒氣昏過去！

皇后的心腹云氏慌忙扶著皇后一個勁的順氣，見顧皇后被太子氣得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了，云氏陪著顧皇后風(fēng)風(fēng)雨雨多少年，最清楚顧皇后這些年來是如何殫精竭慮的為母子三人安排，如今見太子這樣不孝，為皇后順氣之余，不禁含淚埋怨申尋：“殿下怎么能這樣和皇后娘娘說話？娘娘讓殿下謹(jǐn)慎言行，為的還不是殿下好嗎？殿下可知……”

她話音未落，申尋已經(jīng)從榻上長身而起，還踹了在他站起來時收手不及、擋了他一下的美姬一腳，將那美姬踹得倒在地上半晌都沒能起身，整個人都被嚇得鵪鶉似的縮成一團——申尋左右看了看，云氏還道他要做什么，卻見他抓起不遠處的一只擺瓶，朝著丹墀上就砸了過來，罵道：“賤婢！定然都是你們這些人，成日里嚇唬著母后！不論什么事，遇見了閥閱就要孤退讓退讓、再不就是隱忍隱忍！孤是堂堂太子！不是什么小小世家或庶民子弟，需要怕閥閱？沒見海內(nèi)六閥的諸位閥主，哪個不是在父皇跟前誠惶誠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盡臣子之責(zé)？！海內(nèi)六閥，說的威風(fēng)，到底也不過是天家權(quán)下的臣仆罷了！你們倒好，想把孤這個國之儲君，教成懼閥閱如老鼠懼貓一樣的廢物么！定然是閥閱使錢買通了你們，蓄意嚇唬母后和孤！一群吃里扒外的東西！合該拖出去統(tǒng)統(tǒng)打死，看誰還敢再嘀咕著讓母后和孤讓著幾家臣仆！”

因為被聲色掏空了身子，申尋臂力不足，擺瓶只砸在云氏跟前的丹墀上，但看著申尋叉著腰站在丹墀下滿臉不耐煩滿臉殺意的破口大罵，云氏撫著皇后的背的手還是慢慢停了下來，淚眼模糊的看著下頭這個自己陪顧皇后看著長大的儲君，云氏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關(guān)鍵時候，究竟顧皇后是申尋生母，再被兒子氣得全身發(fā)抖、幾欲先死，卻還是掙扎著替他圓場，先握住云氏的手，顫抖著聲音道：“尋兒叫人帶壞了，你念我面上，別和他計較……”云氏身份雖然只是奴婢，卻是顧皇后少女時代起的左右膀臂，倚重萬分，說起來當(dāng)初廢后錢氏還住在這未央宮時，要不是云氏忠心耿耿，單靠顧皇后一個人，連申尋都生不下來，更不要說帶大以及后來再有清欣公主了！

申尋小的時候，也是一直追著云氏喊嬤嬤的，云氏向來把申尋與清欣公主當(dāng)成了性命一樣的愛護著，這宮人為了追隨顧皇后，一輩子沒成婚……這樣的忠仆，不過說了句公道話，申尋就不念往日之情直接動了殺念！

換了誰，能不心寒？顧皇后自己都對這兒子感到陌生！

云氏眼中大顆大顆淚掉著，反握住皇后的手，道：“娘娘別擔(dān)心，婢子曉得殿下只是被人蒙蔽。”

主仆兩個彼此安慰著，申尋在殿下卻一點也沒覺得感動，他更不覺得自己錯了，見顧皇后沒有理會自己殺了云氏這些人的提議，越發(fā)覺得母后信任身邊人遠勝自己，哼了一聲，甩了把袖子，恨恨的道：“母后重視這云氏賤婢勝過兒臣這親生骨肉，兒臣更復(fù)何言？閥閱若能拿兒臣怎么樣，母后看著就是了，何必再管兒臣？總而言之兒臣可不想再受閥閱的氣了！”

說完也不理會聽了這話的顧皇后是何等心情，徑自帶著自己的美姬揚長而去！

在他身后，顧皇后身子晃了晃，兩眼發(fā)直，喃喃道：“本宮……本宮怎么會生了一個這樣愚蠢的兒子？！難道這就是本宮造的孽嗎？！”

見顧皇后被打擊得連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云氏心頭發(fā)寒，顧不得之前的傷心，忙掩住皇后的嘴，低聲道：“娘娘是傷心透了，先進寢殿安置，過會再說罷！”

她硬扶著皇后回寢殿，走到門口，卻對顧皇后的心腹內(nèi)侍微微點了下頭，目光在左右侍立著的宮人身上一轉(zhuǎn)，心腹內(nèi)侍心領(lǐng)神會……

【注】太子的名字要避諱什么的這個bug大家無視下吧，生僻字好難打。（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