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王府中一片寂靜。
正屋的大門前立著一個女人。
女人一身尋常貴婦打扮, 不過四十的年紀(jì)，保養(yǎng)極好，圓臉杏目, 端得貴氣。上身著紫色盤玉圓領(lǐng)寬袖袍子，下著手工縫制的二十四褶馬面裙，手握一圓面仕女圖扇。
在她旁邊兩名侍女正輕搖蒲扇為她驅(qū)趕蚊蟲。
沈少歸一步步走近，走得很慢。
“你回來了。”那女人微抬下巴，以一種十分熟稔的口氣道。
沈少歸停住腳步, 與她對視片刻。
女人輕笑, 說：“怎么，在皇宮住了十余年, 連家都不認(rèn)識了？”
這時從旁邊走來一侍女，到女人面前行禮：“王妃, 誦經(jīng)時辰已到。”
安王妃道：“今日世子回家，其余事便停了罷。”
侍女應(yīng)聲退下。
沈少歸再次端詳那女人, 腦中閃過一幅幅畫卷, 終于從遙遠的模糊的記憶中找出了屬于她的那張。
他大驚失色, 忙跪倒在地。
“夜色昏黑，孩兒一時不查, 沖撞母妃，還請母妃責(zé)罰。”
安王妃話中有話道：“不怪你, 你我本就不熟，能認(rèn)出已是不易。”
“孩兒……孩兒……”沈少歸磕磕巴巴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安王妃本人，毫無心理準(zhǔn)備。
王妃身后主屋大門被人從裏面拉開, 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踱步走出, 站到王妃身邊, 暗黃之氣若隱若現(xiàn)。
沈少歸看清來人，驚地原地跪行幾步。
“父親，您真的來了，怎么會……”
安王沈岷負手站在高處，冷眼看著跪在下方的沈少歸。
“我數(shù)日前便到了，本以為你再怎么忙，也會先回王府看看。不想，半月過去，你倒是越來越忙，怕都把自己還是安王世子的事忘了吧。”
“父親，是孩兒不對，本來……”
安王冷聲打斷他：“你這聲父親，我可不敢當(dāng)。”
沈少歸一楞。
安王妃柔聲勸道：“王爺莫氣，這孩子懂事，若知曉其中厲害關(guān)系，必不會讓王爺失望的。”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說：“我先告退了，你們父子慢慢說吧。”
安王妃領(lǐng)著侍女們離開，院中恢覆安靜。
沈少歸跪在地上，沒有人叫他起來，他不敢動。
安王妃他從未見過，但安王爺每年總要見上幾面。
閃電劃過夜空，遠處傳來滾滾雷聲。
“父親，您回劍州，宮裏……”
他想問問宮裏怎么會答應(yīng)讓安王回劍州，但他實在說不下去了，因為安王看他的眼神太冷漠了。
雖然他與安王并不親，但在宮中遇到還是會父慈子孝一番，如今離了京城竟是這種態(tài)度。
沈少歸一時摸不著頭腦，不敢亂說話。
安王踱步，走到他近前，居高臨下說：“見到我還要手持長劍么？”
沈少歸趕緊收起佩劍。
“孩兒知錯，孩兒不敢，只是剛才有刺客……”
“刺客，呵呵。”安王爺冷笑，“你先不要自稱孩兒，你是誰的孩兒我并不清楚。”
沈少歸睜大眼，震驚地看著他。
安王爺緩緩道：“千裏迢迢獨自逃生回來的兒子，我怎么可能不查一查便認(rèn)下來。”
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沈少歸面色唰地慘白一片。
他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安王聲音沈沈：“先皇，也就是我的好哥哥，一心想我絕后。他光把我一人禁在京城還不夠，還要把我唯一的兒子宣進宮做質(zhì)。宣武八年，一紙詔書，安王府車隊從劍州出發(fā)。”
“宮裏的人都知道，王府車隊在爻城附近遇瘟疫，薛氏在瘟疫中病死，車隊眾人散落不明。十歲的男孩孤獨無依，幸得忠心耿耿的老仆保護，一路艱辛直到宣武十年才到了京城。”
沈少歸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安王每一句話都如刀子般刺他。
安王冷笑一聲，說：“這是為了安撫先皇，編出來的故事。那個老仆來年便病死了。真相是，薛氏想借上京時機，繞道回老家丹陽看一眼父母，卻在半路遇上劫匪。劫匪真正目的并非為錢而是要殺了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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