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臨羨在他身后,皺了下眉毛。嘖,糯米團芯裹著桂花蜜,齁甜,有點懷疑是對方也不愛吃。
……
兩人循聲來到聲源處——自然是隱了身的。
地上是一具尸體,一具穿著華麗緋紅宮裙的、冰冷到如同頭上珠翠那般的尸體。向來帶著刻薄與倨傲的臉上全是細碎的劃痕,眼睛被剜去半顆,眼角也被撕裂開來,流著的帶著腥味的血滲進了鳳凰金飾的鳳眼中,恍若泣血。丑陋得像那些被她毀去容貌的、為她鄙夷的婢子一般。
那雙常常將奴婢鞭打至遍體鱗傷的玉指也不自然地彎折起來,兩節(jié)小拇指都被擰斷。脖子上的掐痕一條接著一條,沒有一塊皮肉是好的,就像是她束手待斃一般地,被一個弱小的施暴者一步步殺死了。
夜色深沈,火光倉皇,映出這吃人皇宮裏一張張神色心思各異的面容。
身著龍袍的凡間帝王色厲內(nèi)荏大聲斥罵著守衛(wèi);涂著脂粉的嬪妃圍在他身邊面孔蒼白、強撐姿態(tài);瘦小的奴婢們盡可能地蜷在角落眼神惶恐又微帶欣喜,偶爾能聽見細小的顫音:“是綺朱,回來報仇了嗎?”
鳳臨羨只輕掃了一眼,而后便斂眉,望向受害者的尸體,心念微轉(zhuǎn),一句仙決便已掐在手中。
這人間百態(tài),確乎遠勝過最精致的人偶萬萬分。聞妄弋含著笑,眸光流轉(zhuǎn),看樂子一般細細地看過了周圍人的神色后,才散漫地低頭看了一眼那具尸體。
恰逢鳳臨羨微微抬了眼似有言語,兩人的眸光于一瞬間交織在一起,話便異口同聲地響了起來:
“此事并非妖魔作祟。”
“應(yīng)該只是有人故弄玄虛罷了?!?
鳳臨羨一頓,道:“她身上并無邪祟之氣,倒是業(yè)障纏身,當(dāng)是生前惡事行遍?!?
聞妄弋漫不經(jīng)心,“墻角那個婢子——若是我沒記錯應(yīng)該叫蕤碧——手指甲裏的血都還沒洗干凈呢。”漂亮臉蛋上那道丑陋而巨大的傷疤遮住了她縈繞于表的暢快之意。
“那……”鳳臨羨方才開腔,卻見異變突生。
地上的那具涼透了的尸體驀然“睜開”了那雙半殘的眼,鮮血隨著破碎的傷痂迸裂而出,橫亙的傷疤卻又詭異地糾纏在一起,勉強有個人形,卻沒個人樣。
頓時間驚叫聲響徹長夜。
那具不可定義之物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下?lián)u搖晃晃地站起來,拖著血跡游曳向墻角。原本蜷在一起的婢子們做鳥獸散,一如綺朱受刑流血而死時那般滿懷著弱者的惶恐,逃避開來。
但蕤碧沒有動,她定在原地,咬了咬牙,手指緊攥,滿眼都是恨意,而后——驀然掏出袖子裏藏著的仍帶血跡的金鳳簪子,決絕地插進了它的脖子裏,“去死吧!豬狗不如的東西!”
不可命名之物靜止了一瞬,而后那雙含血的眼睛像是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掉下兩行污血來,脖子上的傷口處卻沒有一絲血,反而有著奔騰的黑霧噴涌而出,登時口生獠牙,手生利爪,膚色青灰,長發(fā)灰白拖地,渾然妖邪吊詭的鬼物。它掐住了蕤碧的脖子,揚起手來就要戳進她的眼睛裏。
周圍又是一陣驚叫,但竟無一人敢于上前,甚至連那凡間的皇帝也只是面色蒼白地奪過了身旁侍衛(wèi)的劍,而后緊緊看著那鬼物殺死他的子民。
聞妄弋便推了一把鳳臨羨,“斫光劍……”話音未落,鳳臨羨已然很干脆地出手,斬落了那鬼物頭顱。
蕤碧跌倒在地,狼狽地伏在地上一邊急促地大口呼吸一邊撕心裂肺地咳嗽著。
她手裏仍緊攥著那枚沾血的金鳳簪子不肯松開,如同她滿腔的刻骨恨意不肯休。她甚至是往前爬了幾步,準(zhǔn)備將手裏的利器插進那鬼物的胸腔。
聞妄弋緊隨著鳳臨羨現(xiàn)出身來,低眉望了她一眼,見她滿目瘋狂,漫不經(jīng)心地抬手,一枚玉珠穩(wěn)穩(wěn)地迎向簪尖,打偏了簪子的同時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鼗M她的掌心,隨著憑空入耳的一句“若你有幸逃脫,便攜此物去忘幽客棧,本座許你一個機會。”
嘖,本尊真是日行一善的好……聞妄戈還沒來得及夸獎自己一番,隨即思緒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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