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講會其實乏善可陳。

因為《道德經(jīng)》是一部只有在床上聽才最有效的書，新弟子是一群只有練劍時才最興奮的楞頭青，鳳臨羨是一個只有在話本裏才最神采飛揚(yáng)的主角。

這三樣存在相遇，最終的結(jié)果就像是鹽倒進(jìn)了用漏底杯子裝的水裏，就算融在一塊也毫無波瀾。

比較幸運(yùn)的是鳳臨羨是那撮鹽，不幸的是這依然阻止不了杯子漏水，就像他阻止不了小弟子們張著清澈的眼睛任由《道德經(jīng)》的字句溜進(jìn)他們的腦子，又漏出來。

而且就算有鳳臨羨主講，也無法減少這第一節(jié)課的乏味，畢竟鹽只是鹽，沒有正常人喝了鹽水就能燃起好學(xué)之心……倒是聽見很多膽大機(jī)靈的小弟子在臺下繪聲繪色地講那些以他為主角杜撰出來的什么奇?zhèn)b傳英雄篇，讓他本就無趣的講課，變得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終于，水漏完了。雖然杯子依舊是空的，但是鹽的任務(wù)完成了。鳳臨羨如釋重負(fù)，提起銜燁劍就走。

他趕回了回澈峰。

聞妄戈在后山的湖泊邊坐著，手裏拿著個釣魚竿，旁邊擺了個桶，裏面游著兩條拇指長的小魚。很顯然收獲不佳。

但無所謂，大不了讓鳳臨羨回來給他下湖撈魚。此時歲月靜好，只因終有人負(fù)重前行。聞妄戈把釣魚竿提起來，看看魚鉤上掛著的餌食已經(jīng)被吃空了，也不在意，隨手從旁邊的糕點盤裏掰了一塊，串到魚鉤上，又放下了釣魚竿。

鳳臨羨在他身后，看了一會兒，說：“你剛剛應(yīng)該收桿的。魚餌被吃掉了。”

聞妄戈聞言，淡然地?fù)]了揮手。那條把魚餌吃光的靈魚破水而出，徑直落進(jìn)他的釣魚桶裏，毫無還手之力。

“這都什么年代了，誰還用傳統(tǒng)釣魚法。”他搖一搖頭，感嘆，“我就是玩玩，它居然當(dāng)真了。”

好可憐的魚。鳳臨羨對這條被命運(yùn)玩弄的魚表示出一絲憐憫。

反正也沒有事做。鳳臨羨問聞妄戈要了個小板凳，在他旁邊坐下，看著他釣魚，和他聊今天上午發(fā)生的事情。

聞妄戈聽罷，照例嘲笑江瑜守，“嘖……”不過話到嘴邊，還是罷休了，“算了，今天心情好，不罵他。”語氣聽起來像是大發(fā)慈悲似的，不過江瑜守可能無福消受。

琪琪不知道從哪兒竄過來，攀到聞妄戈腿上。異瞳的貓眼幽幽地盯著桶裏的魚。

一只很神出鬼沒的貓貓，琪琪。鳳臨羨看了它一眼，又在內(nèi)心糾正道：一只很神出鬼沒的可愛窮奇。

再可愛，也是兇獸。鳳臨羨伸手，也摸了摸琪琪的后背，被長長的貓尾蹭了蹭手指，于是他從善如流地再次糾正：即使是兇獸，也很可愛。

琪琪看了會兒魚，隨后散漫地臥在聞妄戈膝頭，沒心機(jī)地打滾。畢竟它現(xiàn)在是有家的貓貓，可以坐著等吃。

聞妄戈把差點滾下去的琪琪撈回來，隨手往鳳臨羨懷裏一扔，“真礙事，給你玩吧。”

然而最后，即使沒有琪琪搗亂，他的桶裏也只有兩條魚：對，琪琪偷溜的時候把最大的那條叼走了。

不過拋開事實不談，他們最終滿載而歸，可見得他的釣魚技術(shù)還是不錯的。

聞妄戈一向不吝于夸獎自己。雖然這其中銜燁劍才是本次釣魚行動中最大的功臣。

雖然烤魚真的很好吃，但……

鳳臨羨無言地看著聞妄戈隨手就將魚骨又拼湊回完整的模樣，然后用靈力嚴(yán)絲合縫地合上去。

雖然知道魚淵宗那邊對尸體和骨骼的研究很深入……但聞妄戈貌似在這方面格外有天賦。

聞妄戈聞言，抬眼望他，波瀾不驚地說道：“我每門功課都是滿分啊，又不止那一門。”

而鳳臨羨的功課都是他師父教的，沒有及不及格一說。

“喔，那你還敢逃課？”聞妄戈神色微妙，“嗯，小孩子就是抗打。”

鳳臨羨指正道：“我?guī)煾覆淮蛭摇！彼稚蚰艘幌拢f：“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在我逃課之前，我?guī)煾敢呀?jīng)逃課了：他也不想上那種課。”

聞妄戈嘖了一聲，“江瑜守不是云決明教的，這真是我今年得到過的最好的消息了。”如果連出兩個不靠譜的掌門，清虛宗還真的有活路嗎。

好陌生的名字。鳳臨羨又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云決明是他師父的名字。

聞妄戈特有的叫誰都直呼其名。無論老幼，在他這裏，眾生平等，就是總給他一種矮人一輩的錯覺。

于是，出于尊老愛幼的良好美德，鳳臨羨把最后一條烤魚留給聞妄戈了。

聞妄戈接過來，評價道：“你好像忘了你還有個徒弟。”畢竟說實話，聞妄戈既夠不上尊老，也夠不上愛幼，凌未然倒多少沾點邊。

確實忘了。凌未然一般跟著江瑜守的時間比較多，和他反而是不怎么說話的。

只是在回澈峰上總能看到莫名出現(xiàn)的靈花異草，有時候一年半載的回來一次，甚至?xí)`以為走錯了山。

不過鳳臨羨最大的優(yōu)點就在于從不對別人的愛好指指點點，不只是種花，他甚至好心地在藏書閣留了一排書架給凌未然放話本子和畫本子。

不過凌未然從未往書架上放過話本:鳳臨羨還想著偶爾可以把自己看完的話本也順手放上去的，只是看那個架子始終空落落的，尋思著也許凌未然用不著，便也罷休了。

可能他比較喜歡和師姐妹們一起交流。

這事鳳臨羨也早就知道，只是他從來不管，也就是不小心搜到那本《六界快報》的話本時，當(dāng)時一下被其極具想象的劇情驚住了，這才多說了幾句。雖然后來發(fā)現(xiàn)藝術(shù)源于生活就是了。

除了開明，一無所有。

聞妄戈寬慰他說，“只這一點，江瑜守八輩子也趕不上。”

鳳臨羨沈默了一會兒，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琪琪呢？要不給它留兩條魚？”

他總不能真的跟著聞妄戈背地裏說江瑜守的壞話吧。

聞妄戈覺得很可以，沒有背地裏偷偷說過長輩壞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不過說起這個，他想起來一件事，“當(dāng)時《六界快報》那篇話本是戎婳編的，我們兩個成之前，她又借機(jī)去《六界快報》敲詐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