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就望進(jìn)了他的心裏。

想起往事，聶蹊不禁閉了眼，抱著孫子靠到柱子上，嘴裏慢慢地嘆出一口氣。這么多年了，三十年，慕蓮若是還在，恐怕也已經(jīng)成了個(gè)白發(fā)老婦。如今，她睡在冰涼的土裏，自己立在寒冷的雪中……不久了，不會再拖下去了，再有八天，自己就去陪她。

到時(shí)候春花秋謝，夏雷冬雪，都不需要別的什么花樹來陪，他會一直伴在愛的人身旁。

開心的日子總是過得那樣快，幾天過后，到了大年三十那一日，展昭白玉堂殷侯天尊就一窩蜂地從開封府回來了。

今年有點(diǎn)兒忙，所以包大人一直拖著展昭，前天才放他走。展小貓一回來就嚷嚷著小侄子，正好枯葉能下地了，正披著袍子抱著小家伙在雪地裏看方秋堆雪人呢。展昭一陣風(fēng)似的跑進(jìn)來看見他，又看見他懷裏抱著的那個(gè)小東西，貓兒眼瞪得大大的，興奮得不得了。枯葉看著他搓著手小跑過來，又激動又有些不知所措，無從下手似的，小心翼翼地問：“那個(gè)，嫂子，我能抱抱他么？”

枯葉本來想給他笑一個(gè)的，結(jié)果一聽他這稱呼，臉上一下子僵了，最后只憋出一個(gè)不知所謂的干笑：“呃，你抱吧。”

于是展昭激動地、小心翼翼地把小乖接了過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白玉堂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上來，站到他身邊，也低頭看小乖。展昭還抱著侄子跟他炫耀呢：“你看，我侄子！好不好看？”

白玉堂淡淡地笑一笑，眼睛抬起來看了枯葉一會兒，然后說：“嗯，長得像你哥。”

“是么！他這么小一點(diǎn)兒，我還沒怎么看出來呢！”展昭驚異地又盯著小侄子看了一會兒，隨后轉(zhuǎn)過臉傻樂著問枯葉：“嫂子，寶寶起了名字沒有？”

枯葉再一次被他這稱呼弄得風(fēng)中凌亂，不過這回臉上控制住了，看上去沒有太僵硬：“呃，你哥還沒想好名字，就起了個(gè)小名兒，叫小乖。”

“小乖啊！哎，真的呢，我這么大呼小叫的也沒把他鬧哭，這么乖啊！”展昭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兒的事物一般，抱著小家伙歡欣雀躍起來。一會兒殷侯和天尊在街上耽擱回來了，見到小乖自然又是一陣摟啊蹭啊，殷侯尤甚。一個(gè)勁兒地重覆強(qiáng)調(diào)說這是我曾外孫，曾外孫！哎喲哎喲，乖死了心疼死了，這么白，糯米團(tuán)子一樣，軟軟的，呀呀呀呀好可愛！

枯葉在一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兒子被傳來傳去，每個(gè)人都捏一捏親一親，院子裏一下子熱鬧得不得了。展皓跟展天行從書房裏走出來，看見這亂哄哄的場景，也都不由得笑。展皓見自家小狐貍立在一旁，手裏拉著方秋，眼神裏有些緊張掛心的，一個(gè)勁兒地看著寶寶。他披著自己烏黑的毛絨袍子，頭發(fā)柔柔地披散在肩上，花銅的面具妥妥地貼著他的臉頰。小狐貍身子已經(jīng)恢覆很多了，此時(shí)嘴唇紅潤著，臉頰也透著自然的粉色。

展皓靜靜地看著他，一會兒枯葉感覺到了，轉(zhuǎn)臉往這邊看過來。展皓遠(yuǎn)遠(yuǎn)地對著他笑了一個(gè)，隨后走下臺階，在雪裏朝著他走過去。枯葉抿唇看著他，眼裏靜靜的，又有點(diǎn)兒忍不住好笑。展皓看著戀人眼角眉梢裏掩飾不住的笑意，嘴唇不禁也彎了起來。展昭見了他還雀躍地打招呼呢，他淡淡地跟弟弟招招手，隨后走到枯葉面前，攬過他的肩膀，輕輕一吻，印在了他眉心上。

除夕夜的晚上自然是熱鬧非凡，該回的人都回了，應(yīng)該在的人都在。殷蘭瓷抱著玉珂的小孩兒在中廳裏晃悠著，小丫頭們一個(gè)個(gè)都在忙活。展昭抱著方秋在院子裏跟白玉堂和殷侯天尊玩兒，岑經(jīng)在廚房外頭轉(zhuǎn)悠，不時(shí)騷擾一番敏薇。展天行在大堂裏跟鐘叔一邊喝茶一邊下棋，鄭東跟崇蓮在他們身后看著，不過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展皓和枯葉在房間裏幫小乖擦了個(gè)澡，隨即用小棉襖包好，暖乎乎地抱出來。小乖不是很胖，不過臉上的肉倒是挺多，臉頰上肉嘟嘟的。枯葉特別仔細(xì)地看了一下自己兒子的小身子，就怕哪兒不對勁。不過看了幾遍，最不對勁兒的也只是耳朵下面的那塊紅色胎記而已。

“這塊胎記真的沒問題么？”枯葉很憂心，摸著那塊皮膚愁眉不展的。展皓摟著他笑，說：“你弟算了，說沒事，你信不信？”

枯葉狐疑地扭臉望他：“你不是多討厭我弟的么，怎么還找他算這個(gè)？”展皓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蹭他腦袋：“他不惦記你了，我自然就不討厭他了。”

聽見這話，枯葉忍不住無語地翻了個(gè)白眼。他不知道展皓為什么老覺得岑經(jīng)對他有想法，他們是兄弟，而且以前還相互討厭，雖說現(xiàn)在關(guān)系緩和了很多，但也不至于說……又不是誰都像他展皓那么審美異常的嘛。說起來，枯葉也不知道展皓究竟是怎么喜歡上他的，也不知道他如何就栽到了展皓懷裏。回想以前，他剛剛明白自己喜歡展皓那陣，也是迷迷糊糊的，并沒有細(xì)究感情的開始。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心裏就總是念著他了。

跟著展皓剛把小家伙抱出去，展昭就摟著方秋哈哈笑著竄過來了：“方秋說想抱一抱弟弟！”展小貓把方秋抱到小乖面前，展皓有些驚異地笑著看了看枯葉，隨后轉(zhuǎn)過臉對小家伙說：“你才多大呢，就想抱弟弟啦，你抱得動么？”

“唔，抱得動，弟弟比全恒小，能抱動，讓我抱一抱。”方秋扭著身子站到地上，拉著展皓衣服的下擺，不住地晃悠著哀求他。展皓帶著笑意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枯葉，枯葉猶豫一會兒，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那就抱吧，小心點(diǎn)兒。”

“吶，你阿爹叫你小心一些，別把弟弟摔了啊。”展皓說著，抱著小乖蹲下了身。方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看著爹爹把小小的嬰兒放到他懷裏，圓眼睛瞪著，大氣都不敢出。展皓的手并沒有完全松開，還在下面托著，怕這小鬼沒有力氣，不過方秋倒是挺靠譜，小手摟著別說還挺像樣。

“小乖像爹爹……”方秋一眨不眨地看了一會兒，隨后忍不住低下頭去蹭弟弟的臉，蹭完了還羞羞地一笑，瞇著眼說：“弟弟好肥喲。”

“你也沒有瘦到哪裏去。”展皓說著，還伸手捏了他的臉一把。一伙人笑著鬧著，不一會兒，敏薇在中廳裏亮著嗓子喊“開飯了——”展皓轉(zhuǎn)臉往那邊望一眼，飯廳裏燈火通明的，燈光映得院子裏的雪分外柔軟，連喧雜的人聲也顯得那樣溫暖舒適。

“走啦，去吃年夜飯。”

手裏抱著兒子，另一手拽著戀人，戀人還拉著個(gè)大兒子，身邊是嘰嘰喳喳的兄弟和親人……這一刻，展皓覺得，前半生辛苦的付出原來都是有意義的。沒準(zhǔn)兒那些是老天給他的試煉，熬過去了，才能享受現(xiàn)在的平安幸福。

吃過了年夜飯，大家在中廳裏，院子裏，都一邊玩兒一邊守歲。年前置辦了許多煙花和爆竹，現(xiàn)在就拿出來玩兒，一時(shí)間雪地裏“劈裏啪啦”的，火光和火硝味到處飛。展皓拉著枯葉坐在廊子邊兒上，小乖被爺爺奶奶抱去了，此時(shí)在中廳裏吃奶。鞭炮炸起之時(shí)，展皓伸手護(hù)著枯葉，兩人被火光刺得有點(diǎn)兒睜不開眼，但臉上都笑著，眉眼裏帶著飽餐之后的饜足神態(tài)。

方秋拈著個(gè)火老鼠在雪地裏尖叫著跑來跑去，展昭還追著他鬧呢。另一邊，殷侯點(diǎn)了煙花去燒天尊的袍子，倆老小孩兒沒一會兒就打起來了，在夜空裏飛著“嗖嗖”的。靠西院那邊一點(diǎn)兒，小丫鬟們自己也在玩兒，或是堆雪人或是在雪裏埋鞭炮。岑經(jīng)還使壞呢，團(tuán)了個(gè)碩大無比的雪球砸了敏薇一身，氣得小姑娘追著他一直打，咬牙切齒的。

最近兩人混得挺好，雖說經(jīng)常是在拌嘴，但也有些冤家的樣子，不過這就讓有的人看著不舒服了。崇蓮站在廊子裏面沈著臉，鄭東不知哪兒去了，就她一人靜靜地站在那兒，眼睛一直黏在敏薇身上。雪地裏沒一會兒就變得一片狼藉，一伙人鬧個(gè)不停，把積雪踩得臟兮兮的。

枯葉靜靜地看著他們鬧，身子挨著展皓的手，一直沒怎么說話。展皓轉(zhuǎn)了臉看他，從他的方向只能看到小狐貍左臉上的面具，于是他伸手把枯葉的面具拿下來，輕輕地吻了過去。枯葉嚇了一跳，不過沒有怎么緊張，只是嗔怪地瞪他一眼，隨即把面具搶了回來，拿在手裏。展皓笑瞇瞇地?fù)ё∷吐暤貑枺骸霸趺矗€是不喜歡被別人看見臉么？”

“你希望我露出來給別人看？”枯葉挑著下巴，眼睛乜斜著看他。見他這般挑釁，展皓忍不住湊過去含住了他的唇，模模糊糊地道：“唔，那倒不希望，我一個(gè)人看就夠了。”

哼，那不就行了。枯葉默默地在心裏白了展皓一眼，隨后吻著吻著，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展皓有些詫異地睜開眼，就見枯葉拽拽地挑著下巴，哼哼地乜斜著他。展皓看得喜歡，心裏癢癢的，忍不住又湊過去親。這回枯葉倒是配合了，手指揪住他的衣領(lǐng)，閉上眼投入地唇舌交纏起來。

在一起將近一年，從擁抱親吻，再到更親密的身體接觸，枯葉最喜歡的，至始至終都還是溫柔的唇舌交融。展皓很會接吻，不是指技術(shù)多么好，而是……他會很溫柔，就像春風(fēng)化雨似的，把感情和想要說的話全都融進(jìn)濡濕的親吻裏，讓他止不住地沈迷。迷醉之中，枯葉忍不住繃起身子，伸手摟住了展皓的脖子。他直起腰，欺在展皓上方一點(diǎn)，用力地回應(yīng)著展皓的吻，嘴唇張開了，任他吮吸自己的舌。

方秋本來在玩兒煙花呢，一不小心看見他倆在暗處親熱，小臉紅了一紅，不好意思地笑著撲到展昭的腿上，說：“小叔，爹爹他們好羞羞哦。”

展昭一抬頭，也看見了暗處香艷的場景。他抱著方秋不禁咋舌，心說大哥真厲害，枯葉那么別扭害羞的一個(gè)人，如今居然也能這么主動……嘖嘖嘖嘖，真不簡單。兩人剛悄悄地跑到院子中央，展天行就從中廳裏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大盤紅艷艷的炮竹。聶蹊和鐘叔不緊不慢地也抱了兩盤出來，沿著房子長長地?cái)[開，方秋瞪著眼，一下子堵了耳朵鉆進(jìn)展昭懷裏去，壓著嗓子興奮地尖叫：“呀——要放爆竹啦！”

眾人都笑笑地走到院子邊兒上，殷蘭瓷抱著小乖，全靖摟著妻兒，小丫鬟們也全都嘰嘰喳喳地?cái)D到了樹下。展皓依舊跟小狐貍親吻著，枯葉聽到動靜，手上忍不住把展皓往外推，想說要放爆竹了。可這家伙依舊緊緊地?fù)е笫植蛔〉卦诤笱慈鄵崦齑揭惨恢弊分幸вH吻。

不多時(shí)，院子外面響起了其他百姓放爆竹的聲音。展天行朝聶蹊鐘叔使了個(gè)眼神，三卷爆竹一起點(diǎn)燃，瞬間，“劈裏啪啦”的巨響震徹了展宅，跳動的火光在雪地上閃成一片。小丫鬟們都興奮地尖叫起來，展昭抱著方秋擠到大葉紫薇樹下的白玉堂身旁，一邊興奮地看一邊忍不住躲閃。

枯葉氣喘吁吁地把展皓的臉推開，濕著嘴唇不住地輕輕喘息。展皓摟著他的腰，雙眼灼灼地看著他的小狐貍……枯葉眼睛濕了，嘴唇紅腫，臉上的疤痕在火光映照下顯得分外艷麗，整個(gè)人看起來清俊又魅惑。展皓看著他，嘴邊漸漸笑了起來。他忍不住又淺淺地親了枯葉一個(gè)，隨后，枯葉看見他嘴唇翕動，似乎說了幾個(gè)字……但炮竹聲太大，他沒聽清。

“你說什么？”枯葉擰起眉，在展皓面前喊著問了一句。展皓摟緊他，嘴唇貼到他耳邊，一手捂住他的另一只耳朵，企圖隔絕嘈雜的爆竹聲。枯葉聽見他的聲音，在背景喧鬧的聲音裏，大聲地喊：“你真好看！”

接著，還有一句低啞一些的——

“我愛你。”

這是枯葉人生中第一個(gè)安穩(wěn)熱鬧的年，跟所有的對他而言——他現(xiàn)在的，以后的——重要的人，過的年。

當(dāng)展皓捂著他的左耳，在他耳邊低啞地吐露愛語的時(shí)候，那一瞬間，枯葉感覺自己的心臟停了一下。盡管以前也聽過這樣的話，但好像都沒有這一次那么悸動。也許是周遭環(huán)境的原因，在溫馨美滿的場景下，人似乎也特別容易被感染。所以，那時(shí)候，他忍不住扳過展皓的臉，有些羞澀，但又急不可耐地吻住了他。

若不是因?yàn)槎亲由系膫麆倓偨Y(jié)痂沒多久，他毫不懷疑，展皓會在這個(gè)寒冷熱鬧的夜晚，把他痛痛快快地拆了。

在床上，拆很多很多次，全都拆開，吃下肚去，一點(diǎn)渣渣都不剩。

他摟著展皓，戀人強(qiáng)烈的氣息和擁吻快要讓他撐不住身子。按揉在后腰和臀部上的大手非常用力，非常燙，枯葉整個(gè)身子都軟在展皓身上，逐漸被親吻得神志不清，意識都飛到了天外。后來是怎么進(jìn)的房，在戀人的撫慰下發(fā)洩出來……枯葉不大記得。他腦海裏只殘留著展皓按住他身體的那幾幕，怕他太激動而崩了傷口，所以緊緊制著他的腰胯。

他的最最溫柔的戀人，無論何時(shí)都會妥帖地顧全一切。他不用擔(dān)心任何事，完全沒有什么可憂慮的……現(xiàn)在是這樣，以后也會是這樣。

十

過了年之后，大年初一，展皓的悠閑生活就被迫告一段落了。本來還在被窩裏抱著小狐貍睡覺呢，手上愜意地摸著他一身的軟肉，結(jié)果……門外面，小丫鬟就來說有誰誰誰，哪個(gè)老板，哪個(gè)老爺，又或者哪個(gè)魏竟大人上門拜訪了。展皓無奈，但也不能不去，于是只得揮別了自己綿軟的戀人，出去撐門面去了。

另一邊，展昭要跟白玉堂回陷空島看夫家人，殷蘭瓷和展天行自然也要去跟親家拜年。本來走到門口了，展皓在大堂跟江南商圈裏的同輩們寒暄著呢，想起這兩天自己估計(jì)都得忙，就想著把枯葉叫上跟他們一起去，順便帶上小乖給閔秀秀看——人家可是第一個(gè)發(fā)現(xiàn)小家伙的人呢。

于是，當(dāng)天在展家拜訪的人就都看見了展皓那個(gè)面具夫人摟著個(gè)初生的小娃娃從內(nèi)院裏出來的情景。小孩兒被包得很嚴(yán)實(shí)，幾個(gè)人探頭探腦的，也沒見著長相。不過展皓有意讓別人知道寶寶的存在，就特意拉住枯葉炫耀了一番。展大少就說呀，這是我兒子，年前剛生呢，看，乖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