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鸞跟著大人們一起跳下船，幫著撿了幾塊大石頭給他們壘竈，瞥見河邊淺水處有些小魚小蝦在亂石間游動，眼珠子一轉(zhuǎn)，便走過去撲騰幾下，用衣衫下擺兜了七八條小魚兩只小河蝦回來，對周姨娘道：“你瞧，拿這個煮湯一定很甜。”周姨娘嚇了一跳：“喲，三姑娘，瞧你這身衣裳，都濕了！萬一吹了風(fēng)，著了涼，可不是玩的，快去換了干衣裳吧！”

明鸞不以為然：“只是沾濕了一點點而已，風(fēng)吹吹就好了。這幾條魚不夠吃的，我再去撈些來?！?

陳氏從附近撿了些干草枯枝回來，見狀便道：“鸞丫頭，別胡鬧，快去換衣裳！”章敞坐在船頭，手裏幫著折斷枯枝，也附和說：“三丫頭聽你母親的話，要吃魚，有我呢！”明鸞懷疑地看著他：“父親會撈魚嗎？”章敞有些尷尬地笑笑：“當(dāng)……當(dāng)然會！這有什么難的？”

明鸞沒吭聲，只看他怎么撈魚，只見他挑了一根比較長的樹枝，去了分杈，只留一根光溜溜的棍兒，便趴在船頭上往水裏瞅，瞅了半日，才猛地將樹枝插進(jìn)水裏，不料一個沒留神，差點兒就跌到水裏去，嚇得陳氏驚呼出聲，還好章放就在旁邊，一把抓住他的腰帶提了回來，方才平安無事。

章敞臉色煞白地謝過兄長，但回頭一看妻子，臉色便轉(zhuǎn)紅了，神情十分尷尬。

陳氏沒有笑話他，反而趕回船上將他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方才松了口氣：“三爺怎么這般不小心？萬一掉進(jìn)水裏，著了涼怎么辦？”章敞心裏感動，拉著她的手不說話。

明鸞忍住偷笑，卻瞥見謝姨娘抱著孩子倚在艙門邊上，幽幽地看著章敞與陳氏。

明鸞輕哼一聲，伸手想要撈過章敞用的那根樹枝，打算也刺兩條魚上來，不料被章放搶了先，只見后者嘻嘻一笑，手上用力將樹枝往水裏一戳，待提起來時，樹枝末梢已經(jīng)多了條魚，看那份量足有一斤多重。明鸞忙拍手叫好，接過魚來，交到周姨娘那裏。

陳大志從船尾踱了過來，笑嘻嘻地道：“喲，行啊，章二爺，本事不小！”章放笑著拱拱手：“托您的福，一會兒叫女人們燒了，給陳爺下酒？”

陳大志哈哈笑了，忽然笑容一斂，盯著前方高喝：“什么人？！”

眾人連忙轉(zhuǎn)頭去看，卻是亂石灘那頭出現(xiàn)了兩個人，遠(yuǎn)遠(yuǎn)瞧著是一高一矮兩個男子，高的攙著矮的，正朝他們走來。那高的見這邊官差喝問，便沙啞著聲音答道：“小的帶著外甥從此處路過，又饑又渴，不知可否討碗水喝？”聲量明明不大，但卻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河灘上吹的風(fēng)半點也沒造成影響。

陳大志皺起了眉頭，揮手道：“這裏是官差辦事，你們上別處討去吧！”

“什么？”那高個子側(cè)耳問著，看他的動作似乎是沒聽清楚，腳下仍舊往這邊來。

明鸞只覺得這人有些古怪，多留了個心眼，從竈裏抽了一根燒了小半截還帶著火苗的粗枝出來，兩只眼睛直盯著來人看。

陳大志繼續(xù)趕人：“叫你們走呢！快走！”其他差役也從船尾那邊走了過來：“老陳，怎么回事？”

說話間，來人已經(jīng)到了跟前，離他們的船不足十丈，眾人也看清楚了，那人是個中年男子，面色蒼白，唇邊留著一圈絡(luò)腮胡子。他攙扶著的是個半大少年，膚色臘黃，滿面病容，整個人有氣無力地。兩個人都穿著整潔的布衣，拎著個不大的包袱，看打扮，并不是什么有錢的主兒。

高個兒男子向陳大志等人賠笑道：“小的帶著外甥到附近投親，不想親戚早就搬走了，外甥又病了，為了治病花光了盤纏，叫房東趕了出來，沿著河岸走了許久，只等到這艘船，請官爺做做好心，暫時收留我們吧！”

咦？不是來討飯，而是來借宿的？

明鸞插嘴問：“方才我們過來時，看見還有別的船啊？”

那高個子頓了頓，笑道：“可別的船都沒在這裏靠岸啊！我們舅甥倆等了半天，再沒船來，可就真的熬不下去了！”說著便扶他外甥靠著一塊大石頭坐下，又上前向竈臺邊的沈氏討熱湯。

明鸞怎么看都覺得這兩人古怪，這裏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想要喝水也好，吃飯也好，靠著一條江，有心的話想要什么沒有？偏要靠過往的路人來搭救？該不會是截道搶劫的吧？看那少年一臉病容，又不象有什么危害，不過人不可貌相，明鸞情不自禁地開始腦補(bǔ)武俠小說裏頭體弱多病的殺手和跟隨在側(cè)的忠仆，腦補(bǔ)完了，又覺得不靠譜，哪個強(qiáng)盜這么沒眼色，會盯上官差押解的流放犯？

想不出結(jié)果，明鸞便只是盯著那高個子的動作，確認(rèn)他只是向沈氏討熱湯，沒有靠近做湯的鍋，應(yīng)該不是想要下藥，便暗暗松了口氣。

面對這唐突的來客，周姨娘還在猶豫地退避三尺，沈氏已經(jīng)親手舀了一碗湯遞過去，含淚道：“快讓孩子暖暖身子吧，可憐見的，小小年紀(jì)，卻要受這等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