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首

溫如將徐淮告訴她們的事同唐瑾簡略地說了一遍，唐瑾半晌沈默不語。

青龍劍派的弟子不比那些獨自闖蕩江湖的游俠。他們在青龍山上有師長護佑著，看不到許多腌臜事。所以之前學有所成、下山了去的劍派弟子，甫一進入江湖，方覺得山上的生活才稱得上是無憂無慮。可人總是要長大的，沒有人能一輩子只待在青龍山上做個學徒。他們以后總要面對一些或許是在承受范圍之外的事，比起那些事來，遭人用落石算計似乎是咬咬牙便能挺過去的。

不過對于現在的唐瑾來說，就沒那么好接受了。

“為什么要這樣呢？”她蹙眉道，“各自憑本事不好嗎？”

洛知杭罵道：“要不說他有病呢！我已經很久沒罵過人了！”

其實唐瑾也不是不想罵人，只不過已經懶得罵了而已。她想著，看來外人還是比不了自家人，有時候過分善良了也不好。

不想罵人代表著她對此很無語，但不代表她不會追究這件事。她一想到自己起早貪黑幾個月來準備劍會，竟剛開始沒多久就被人陰了，一時間不由得怒火中燒。

唐瑾問道：“大師兄最后怎么說？”

吳縷道：“只說是要再追查一番，讓我們暫且安心等待。”

唐瑾思忖片刻，道：“這會不會是托詞？最近舉辦劍會，他應該沒那么多閑工夫管其他的事。也不好總是麻煩人家。”

“璟華，這可就是你錯怪大師兄了。”吳縷嚴肅地道，“大師兄在掌門那邊，消息線索什么的都能來得比較快。他不讓我們管這事，可是我能看出來，他自己是很上心的。”

唐瑾一怔，道：“是嗎？那好吧。等我好了以后，得好好謝謝他。”

溫如有些擔憂地道：“我瞧著江寒近日是挺疲憊的。反正我不用參會，不管他怎么說，我明日都去給他搭把手，畢竟是璟華的事嘛。”

洛知杭立刻道：“那我也去。對了璟華，你今日在屋裏待了一天，嫌悶嗎？不如我將我那些話本小說借給你看？”

唐瑾笑著點頭：“好呀，謝謝師姐。不過我估摸著，興許再過兩日我便能出去了。”

吳縷登時如臨大敵道：“你又要干什么？”

唐瑾悠悠然道：“你別緊張嘛……我現在這個樣子，總不至于爬著出去吧。”

*

“師兄……”朱棉用調羹輕輕攪著碗中的粥，攪了幾下，又將調羹放下，嘆了口氣。

鄒不道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樣，笑著問道：“這是怎么了？”

“后天便要再次同璟華比試了。這次若是我再輸了……就只能等下一次的劍會了。如此一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入青龍劍派。”

“你怕什么？”鄒不道臉上毫無愁容，“三局兩勝，你怎知你一定會輸給她？”

“我前番同璟華交手，方覺其劍法多變，令人始料未及。唉，怪不得這么多門派都爭相要將弟子送入青龍劍派深修。你說我怎么就沒生在青州？”朱棉忍不住抱怨起來，“我若是在青州出生，父母應該直接就將我送入青龍劍派了，也不用說什么‘不想我走得太遠’之類的話了。但我尋思著，嶗山離青州也不算很遠吧？”

鄒不道靜靜聽完她一連串的抱怨，有些滿不在乎地道：“青龍劍派教得好，他劍派的弟子就一定學得好嗎？也未可知吧。”

朱棉見他似乎根本沒把自己的處境當回事，就忍不住有些生氣了：“師兄，我可沒開玩笑，我是真想進青龍劍派。”

鄒不道笑著安撫她：“好好好，沒人說你不想。那你說怎么辦呢？不如喝完粥后我陪你去練會兒劍？”

朱棉低下頭來，重新拿起了調羹：“就算要練，我也最好是去找璟華練……話說我今天在競技場還想找她來著，卻沒找到。”

鄒不道稍稍斂了笑意，道：“她可能沒去吧。”

*

劍會舉辦的第三日，也是第一局比試的最后一日。溫如與洛知杭叫吳縷安心參會，說徐淮和唐瑾那邊的事由她倆去幫襯著。唐瑾就留在內室中翻看著話本小說。未到日中，忽聞有人敲門。

“哪位？”唐瑾出言問道。

“璟華，是我，我是阿棉。”

朱棉？唐瑾的眼神一瞬間冷了下來，卻還是道：“請進。”

朱棉就進來了。她看到唐瑾半躺在榻上，氣色不是很好的樣子，驚道：“璟華，你……你還好么？”

她是裝的還是真不知情？唐瑾這樣想著，卻還是開口道：“哦，近來身體略有不適，請恕我無法下榻待客了。”

朱棉遲疑了一下，道：“那明日的比試……”

“明日的比試，就到明日再說。你不去觀會，怎么找到我這裏來了？”唐瑾笑著道。

朱棉道：“我昨日便想尋你，卻未曾尋到。問了問你的同門，方知你可能在此處。”

唐瑾輕輕“哦”了一聲。也不知是哪位同門，興許是不知道她出了事吧，畢竟此事并未被聲張。她又道：“那阿棉尋我做什么呢？”

“自然是想找你切磋一二，卻不料……你竟臥病在榻，是我唐突了。”

唐瑾笑著客氣道“哪裏”，一邊觀察著朱棉的臉色變化。不過她從朱棉臉上還真沒找出什么破綻來，難道她真的對自己遭暗算受傷一事一無所知？

“那……”朱棉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找你請教一下劍法，不知是否方便？”

唐瑾不禁有些驚訝，但還是應允了。

她二人聊了半晌劍法心經，忽聽得門外有一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璟華，能進去么？”

唐瑾聽出了此人的聲音，連忙道：“自然。叔公請進。”

朱棉便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看樣子應該是青龍劍派長老級別的人物。他的身側，是一把輪椅。

唐瑾笑著道：“叔公，怎還勞煩您親自將輪椅送來，真是折煞璟華了。無奈璟華不便起身相迎，萬望叔公恕罪。”

老者道：“哪裏的話，自家的孩子自然要多關註一些。璟華，你父親寫來書信說叫你安心靜養。你且好生將息，叔公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