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吐

秦時月愉悅地哼起了曲子。

季凡笙迷迷糊糊間睜開眼時，聽到的就是秦時月的口哨聲。

旋律很熟悉，是貝多芬的鋼琴曲《致愛麗絲》。

季凡笙想撐起身子坐起來，但身上的束縛感令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被繩子綁住了。

整個過程中，他不可避免地發出些微的動靜，秦時月註意到了他，口哨聲卻沒有停。

原本優美動人的樂曲在這么個黑黢黢的，僅有一根蠟燭燃燒的環境裏，只顯得格外陰森。

季凡笙張了張口，問道: “秦時月，這是哪裏”

口哨聲終于停了。

秦時月手拿燭臺，漫步走到季凡笙跟前蹲了下來，語氣繾綣: “這是一座只有我們兩人的小島——凡笙，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音樂嗎”

“如果換個環境，”季凡笙神情晦澀地答道， “我會喜歡的。”

世人大多聽過《致愛麗絲》，但很少有人知道，這名曲背后，有一個很美麗的傳聞。

曾經，有一個叫愛麗絲的小女孩。她為了幫助盲眼老爺爺實現看見森林和大海的愿望，四處求人。貝多芬感動于她的善良，創作了此曲，讓老人在離世前，透過動人的旋律，看到了阿爾卑斯山的雪峰，海水，海鷗，森林以及耀眼的陽光……

季凡笙覺得，如此治愈的鋼琴曲，不應當變成現今這般令人“致郁”的節奏。

“等你聽完我接下來要講的故事，你就會發現它其實和現在的環境很相配。”秦時月面色帶笑， “《致愛麗絲》和我最愛的故事名字很相似。雖然一者是音樂，一者是故事，但它們意外地很契合。希望你能耐心聽完。”

“……什么故事”

“《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

這是著名作家福克納寫的一則短篇小說，季凡笙從前有讀過。

與那詩情畫意的名字不同，這故事卻是有些恐怖的。

貴族小姐艾米麗終身未嫁，待她死后，人們卻在她家中的床上發現一具早已風干的男尸——那是艾米麗小姐曾經的情郎。

當年那男人不愿意娶她，人們都以為他早已離開小鎮。卻不曾料到，原來艾米麗小姐早已將他殺害，藏尸于家中，每晚擁尸體共眠。

但在秦時月口中，這卻變成了一個很凄美的愛情故事，艾米麗小姐被美化成了一個孤獨，執著而令人心疼的女子。

“凡笙，你知道嗎”秦時月含情脈脈道， “一開始和你在一起時，我以為你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只覺得你很可愛有趣。但相處久了，我才發現，你其實和故事裏的艾米麗小姐還蠻像的呢。”

“守著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孤獨執著地走下去。”秦時月說， “不過你比艾米麗聰明，你得不到李哲川，倒也犯不著以身試險殺了他，而是直接找了替身情人，當成擺設一樣放在身邊。”

“替身情人多鮮活，在床上躺久了，也不會有尸臭。如果不滿意了，還可以隨時替換掉。”秦時月說， “比如裴羽，比如我。”

“可是啊，我畢竟不是真正的尸體。你主動招惹了我，還隨隨便便地就想退貨，有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呢”

“……你想怎么樣”季凡笙臉色很冷，抿唇問道。

他不覺得自己和艾米麗小姐哪裏有相似之處，相反，他倒是覺得自己很快就會變成被艾米麗毒殺的那個情郎。

遭遇這種事，季凡笙心中有恐懼，有后悔，有憤怒。

但這些暴露懦弱的情緒，他統統沒有表現出來。面上他只表情淡淡的，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不要用一個問題，去回答另一個問題。”秦時月輕輕拍拍他的臉，語氣透露出一絲不滿， “回答我，你有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

毫無疑問，這是個送命題。

季凡笙一點都不認為，以秦時月現在的心理狀態，自己能靠一兩句討好對方的花言巧語就死裏逃生。

既如此，那還不如實話實說呢。

“對你，我曾經在意過，也沒有隨隨便便就想退貨。”季凡笙說， “但你實在太坑了，現在我只是想及時止損而已，又有什么錯”

“這可由不得你。”秦時月被指責，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 “都說我坑了，我怎么能輕易放過你呢”

他悠悠然起身，點燃山洞裏的油燈。

油燈一共三盞，全部點亮后，山洞內的景象終于清晰起來。

只見洞壁上布滿玫瑰花，鮮紅鮮紅的，宛如用人血染成。新婚用的紅床擺放在角落裏，旁邊是一個紅木案幾。案上有酒杯銀器和果盤，細細看去，果盤裏放著花生，紅棗和紅蘋果。

季凡笙: “……”

這一幕未免有些太恐怖了!

秦時月卻完全不在意季凡笙的心理健康，只打橫抱起他，將人扔到了紅床上。

他笑盈盈的，語氣柔和: “凡笙，我幫你換身衣服。唐突到你，你別介意——若真是介意，那你就大聲哭喊出來吧，反正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秦時月的手冰冷，觸碰到季凡笙的脖頸處時，激起了他一身雞皮疙瘩。

曾幾何時，季凡笙還曾對秦時月抱有好感，可如今被對方觸摸，他竟只感到無比惡心。

許是排異反應太過厲害，季凡笙午間吃了許多火性極大的壯/陽食物，不易消化，如今胃裏一陣翻涌，他直接吐了出來。

“嘔——!”

季凡笙臉色慘白，因姿勢問題，嘔吐物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衣服上，落滿了整張床。

這味道極其感人，密不透風的洞穴內，一時間全彌漫著韭菜，羊鞭，海參混合著胃酸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