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冷玉生

“小冬今晚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吃東西？”言木槿和冷玉生走到河邊散步。春風送寒，站在河邊更覺寒冷。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夜越深，河邊的人越少。不似剛開始放花燈時那么熱鬧。

冷玉生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說道：“虧小十平時和你那么要好，你沒發(fā)現(xiàn)他今晚吃的都是長安的名吃嗎？”

言木槿這才恍然大悟，“他···他···”言木槿心裏突然泛起一陣心酸與愧疚，自己今晚顧著玩了，居然把崔小冬給忘了。“我，我去找他。”言木槿說著就要去找崔小冬。

冷玉生攔住她說：“他和我們分開，可能想找個地方哭，有什么事回客棧再說。”

言木槿心中感覺有點難受，感慨一聲，說：“不知道小冬師兄思鄉(xiāng)了，想想也是，師兄七歲上了山，也將近六年沒踏入長安城，不知道長安的月是否也像華容鎮(zhèn)的這般圓？”

言木槿和冷玉生走到邊一棵大樹下，兩人停駐，望著對岸的燈火倒映在河中。言木槿忍不住問：“小冬師兄為什么會被送上山？”

冷玉生回想了一下初見崔小冬的情景，呵了口涼氣說：“小十原本有三個哥哥，但是有兩個一出生便夭折了，小十出生的時候，身子也非常弱，家裏很怕他像他前面兩個哥哥一樣，出生就夭折了，他們家費了很大勁才把小冬的命保下來。小十長大之后伶俐好動，六歲前和普通小孩子沒什么區(qū)別，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從六歲開始，只要玩久一點，他就會犯暈厥病。后來，連睡覺都會暈過去，特別難叫醒，連長安的名醫(yī)都束手無策，直到后來，他們請到名滿長安的白云道人，也就是大師兄出馬后，大師兄直接把小十帶到了觀裏給師父治病，我記得當年見他到上山時，小十瘦瘦小小病懨懨的，師父每天都要將他泡在藥池裏一個時辰，泡了快一年才和我們一起練功聽課。”言木槿不敢想象如此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崔小冬，居然也經(jīng)歷過這種折難。

“小十不能回長安，一來是師門規(guī)定下了山?jīng)]有師父允許，不準再回觀裏，也不能說自己在何處學道，你知道小十是師父一手拉扯大的，他不舍得離開師父，一想到不能再見師父，他寧愿不去想長安，二來是小十下了山回到家中，他家的人也不可能同意讓他回來。既然是兩難的抉擇，還不如不選。”

言木槿心想這也是人之常情，哪個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夠承歡膝下，誰想再受一次別離之苦。

“那你呢？為什么會來到紫陽觀？”言木槿望著冷玉生，她看到冷玉生眼底那抹悲傷，她知道那是一個更讓人傷心的故事。

冷玉生聽了之后，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又望著水中的倒影，風吹過，河面一陣粼光閃閃。

他沈思了良久后，終于開口：“我8歲那年，我爹帶我娘去拜訪杜伯父，返程經(jīng)過瓜州，恰巧天氣不好，不宜行船。于是我爹和我娘在瓜州耽擱了幾天，天氣好了之后爹想帶娘順便在瓜州游玩一番，卻沒想到遇上山賊，一行人連同隨行十二個人全部被殺，無一幸免。當時我姑母知道這件事后，帶著姑父，表兄從金陵趕回揚州，后來姑父還入贅了我們家，撐起了家裏的生意。后來，在我母親生忌那天，我想去祠堂拜祭，到祠堂門口時，卻聽到姑母和姑父在祠堂起了爭執(zhí)，姑父嫌我娘···”冷玉生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頓了一下繼續(xù)說：“他嫌我娘生前被人糟蹋，不干凈，不允許她的靈位放在祠堂中接受后人供拜，姑父要求姑母將我娘的靈位放到西北院去。姑母當時死活不同意，說我娘生是冷家人，死是冷家鬼，就必須放在冷氏祠堂中。我當時聽了之后大受打擊，身子像被雷劈了一般，突然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可能因為這事，我就此落下了病。我當年病得很重，滴水不進，靠著姑母用米湯一口一口硬灌，才讓我保持著一口氣。當時所有大夫都說我活不過三個月，姑父甚至連棺材都準備好了。”冷玉生說著，冷笑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可能天可憐我，讓我命不該絕，那時三師兄恰好從金陵到揚州講法，他和先父生前是至交，到了揚州知道了我家的事之后，馬上就到府上拜祭，聽姑母說了我的病，他連忙幫我診治。在師兄的治療下，我的病才趨于好轉(zhuǎn)，但是師兄說要完全治好，就必須送我上山。姑母為了讓我活下去，才同意讓師兄把我?guī)ё摺５侵挥幸粋€要求，就是···”冷玉生停頓沒往下說，而是低頭看了一眼言木槿，只見她眼框泛紅，正在偷偷拭去流到嘴角邊上的淚水，她聽到冷玉生突然沒說話之后，猛地抬起頭，看到冷玉生一臉憐愛地看著她。冷玉生輕輕幫她擦掉嘴角邊的淚珠說：“傻瓜，哭什么呢？不過是一段前塵過往罷了，以后我們在壺梁山度過余生，山下的快意恩仇也與我們無關(guān)。”言木槿雖然心裏還很心疼冷玉生，但還是很給面子的破涕為笑。

言木槿緩了緩氣說：“你姑母可沒讓你在壺梁山度過余生。”

“等我爹娘死忌的時候，我會帶你回揚州。”冷玉生認真地對言木槿說道。

言木槿笑著抱住了冷玉生。她知道紫陽觀的師兄們，來到紫陽觀必定有屬于自己的一個故事，而這背后的故事，或許一個比一個心酸。但是他們同時也是幸運的，一起聚在壺梁山上，有一個得道高人將他們教導成才。

這時冷玉生從懷中掏出一個玉佩，放在言木槿的掌心中，言木槿拿起來端詳，只見白色的玉上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木槿花。言木槿一臉又驚又喜地看著冷玉生。

“上次六師兄下山，我托他找玉石齋的匠師刻的，今天剛好可以拿貨，喜歡嗎？”言木槿一臉幸福，再次抱住了冷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