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記憶的契合點

夕陽下的水泥路，反射著不太耀陽的余光，綿延的小路上，青凰一手挽著青丘的胳膊，一手打開漫畫，認真的看著，兄妹兩人一路無語，走到了小區門口。

真正的親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需要這種淡淡的感覺就已經足夠了，青凰輕輕的挽著，這種自然而然的感覺讓青丘那一絲失落慢慢消匿。

這一刻，青丘終于找到了十九歲時的感覺，忘記了前世的哀傷。

靜靜的看著路邊依稀記得的柵欄，還有那記憶中一棟棟的建筑物，不知多少次從這裏路過，從這個角度尋找那個叫做家的地方。

記憶雖然生疏，但腳步還是熟悉的感覺，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自家樓房所在的地方，看著熟悉的地方，青丘心中一驚，腳步停了下來，竟然害怕上去。

青凰抬頭，詫異的看了一眼，然后敏銳的感到今天的哥哥，好像和平時不一樣，“怎么了？冷了嗎？”

青丘咧了咧嘴，深吸一口氣，這該怎么說呢，這個家對他來說十多年沒有回來了，現在突然歸來，難道和妹妹說是因為要見到父母緊張嗎？

青丘的家一共四口人，父親早年打工賺了些錢，在家鄉開了一家印刷廠，雖然只有十多位員工，但生意很好。母親是一位老師，從事的國畫的教育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且學生很少，但是一手人物畫格外傳神，寥寥幾筆，就能把人物的神韻勾勒出來。

青丘的繪畫天賦或許就是遺傳至自己的母親，前世青丘始終不能將丹青筆法融入到漫畫當中，其中的原因和父母早逝有很大的關系。因為這一手丹青全部是母親傳授的。

想到這裏，青丘身體猛的一震，猛然想起剛剛因為重逢的喜悅而忽略的問題，輕拍了一下青凰，急忙問道：“妹妹，今天是幾月幾號？”

青丘突然想起，父母的離世是青凰生日那天，就是那一天原本長發飄飄的青凰變成了短發，依稀記得，自己當時沒有流淚，一滴眼淚都沒留，但卻學會了抽煙。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青凰才對自己這個哥哥形同陌路。

八月，青丘記憶中黑色的八月。

青凰一楞，眼珠子轉了兩圈，看著青丘打趣道：“哥哥，你是想給我準備生日禮物嗎？不需要太貴啊，其實哥哥你送什么我都開心啊，比如說，上次我們上街看到的那個黃色的格子裙子就很好啊。”說完停止，靜靜的盯著青丘，一付你是我哥哥，我的意思你都明白的表情。或者說，你再不明白你就死定了。

青丘像是沒聽到一般，依然低聲問道：“那你生日還有幾天？”盡量平息自己的情緒，但假裝的輕松，還是一下就被青凰發現。

“還有兩天啊，哥哥，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青丘沒有回答，整個人顯得焦慮不安，前世三十多年的歷練，讓他堅強了許多，心中一遍遍念著還有時間，還能挽救，還不算晚，就感到手臂上傳來陣陣痛處，扭頭看過去，青凰清寒的臉猶如臘月寒冬，“沒事。沒事。就是……忘記了你的生日，有點……不好意思！”

傻子都能看出來青丘有事，這是隨口編造出來的一個借口，青凰思思的盯著青丘看了一分多鐘，才松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那你要認真給我準備禮物吧，別讓我失望哦。”

看著妹妹的身影沒入樓梯之中，青丘輕輕咳咳了兩聲，原本黑漆漆的樓道，燈光大亮，從這個角度就能看出，青丘的家境在這個小縣城確實不錯，2009年能用上聲控樓房的，不是有錢人，那也是中等偏上的一群人。

青丘知道自己的反應有點大，引起了妹妹的擔心，但是他也無可奈何，恐怕現在的青凰正在默默的思考今年的生日與往年有何不一樣吧，但是，這也是沒辦法。明知道后天自己的父母就要出事，卻還能淡定如水的人，不是城府極深就是異常冷漠，青丘自問，即使剛才的情況再來一次，青丘也沒辦法做到鎮定自若，只能默默在心中說一聲抱歉，急忙跟著妹妹拾階而上。

一步一步，腦海中認真的回想當初那一天的點點記憶，勢必將當時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個透徹，既然重生了，就不能讓這種事情再發生，狠狠握了一把拳，青丘眼中出現了只有一根筋栽在漫畫上才有的執著目光。

就是生日那一天，父母出事后，青凰陷入了一蹶不振，原本快樂的生日成了父母的忌日，就是那一天，青凰覺得是自己害了父母，陷入深深的自責，從那以后，每年兄妹倆能說上兩句話都已經是恩賜了，大多數的時候只是相顧無言，呆坐一天。

記憶當真刺痛，哪怕過去了十多年，現在想起來，那一天那一人抱著骨灰壇的茫然無助，深深刺痛著青丘的心，尤其是妹妹也隨之慢慢的郁郁而終，從此以后世上只有青丘一人。

“砰砰砰~”

“老媽，老爸，哥哥回來了。快開門！”

恍惚間，站定，近在咫尺的青凰，用力的拍著301房門，幾乎是聲音剛剛落下，就聽到屋內的腳步聲，然后門被打開，一個儒雅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鬢角些許發白但卻一絲不亂，的出現在青丘的對面，“以后自己開門，沒看老爸正忙著嗎？”說完，濕淋淋的雙手在圍裙了擦了擦，便轉身去了廚房。

“我懶得開門啊，不對啊，老爸，是哥哥耽誤了啊，又不是我，你怎么吼我不吼他啊。”青凰嘟囔著小嘴，不高興的嚷道，“呀，老爸啊，你怎么把紅燒肉都吃光了呢，不是說我去喊哥哥，你就給我留著的嗎，真的也太過分了，老爸，你怎么可以耍賴皮。”

早已經進入了廚房的老爸，伸出一個微怒的腦袋，說道：“那也是你們的錯，下次再回來這么晚，別說肉了，這碗筷也要你們洗。”

提起碗筷，青凰乖乖的閉上嘴，青丘一家人說話永遠靠吼，只有母親除外，因為母親是老師的緣故，平時在家自然也有一種不怒自威慈禧太后的感覺。看到子女回來，揉了揉腦袋，“回來就進屋，站在門口吵什么，別吵著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