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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3）

有兒如此，直叫薛老爹拿不定主意到底該為兒子選個怎樣的媳婦。小薛對娶親的事興致缺缺，他太忙了，忙著讀書、忙著練刀、忙著充當家裏的小賬房，還得忙著備考。

二十歲，薛思春穩(wěn)穩(wěn)考中功名，直接當上七品法曹。

薛法曹當差辦事干凈利落，勘察案子心思縝密。兼吃苦耐勞，精力極旺，京兆府內(nèi)搬桌子挪柜子這些小事他一人全包了。平日裏獵到黃兔獐子等野味也樂意分給旁人，深得一眾同僚喜愛。

法曹的品階雖不高，京兆府卻是積攢資歷的好位置，只待歷練三四年，升遷到刑部易如反掌。熬上小半輩子，自能熬成股肱重臣。

也許人生的前二十年太順利，耗光了小薛這輩子所有的好運氣。

自從入職京兆府，他就開始遭遇霉運。名字先擱下，爹媽給的，沒辦法，思春就思春唄?？墒牵斏戏ú芤荒陙砟切┠涿畹牡姑故隆Γ惶嵋擦T。

總之，人要是倒了霉，喝口涼水都塞牙。

此刻，薛思春正立在葵屋門外，面無表情地聽旁人笑稱他為“饑渴的思春君”。

薛思春按了按刀，從京兆府常服出來，忙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的確有些饑渴。

他面前的幾名葵屋女子巧笑倩兮，還在繼續(xù)嘰咕有關(guān)于“思春君”的各種民間流言蜚語和小道消息：“波斯邸的人說，思春君去酒肆都要挑選遠離胡姬的座位。饑渴的思春君為什么還沒婚娶呢？我猜呀，他是個斷袖……”

此說法不新奇，半年前就有了。薛思春想。

她們笑一陣又說一陣，津津樂道：“哈哈，聽說他周歲的時候，抓周抓到春宮圖，怪不得叫思春君。大唐人好奇怪呀，如果抓到玉烏龜佩飾什么的，名字豈不是成了‘烏龜’君？”

此說法有誤差，薛思春想。雖然他老爹私底下開了間畫鋪賣春宮，但他娘說，抓周抓到的是只小獬豸，戰(zhàn)國古物，執(zhí)法獸。

“哎，來客人了。”杏子一扭頭，看到門前有位高大郎君。

她忙上前兩步，彎腰行禮：“您快請進，葵屋恭候大駕?！?

薛思春亮出一紙公文，公事公辦：“我是京兆府司法的法曹，奉命前來查案。此乃官府文書，本法曹有權(quán)搜查整個葵屋，并且有權(quán)帶走任何人。”

京、京兆府？京兆府的法曹？

那不就是她們熱烈談?wù)撝摹八即壕保浚?

這位薛法曹立在葵屋外面多久了？有沒有聽到她們在笑他……最重要的是，對方手裏握著刀！如果他不開心了，隨手殺掉幾個奴婢也無關(guān)緊要吧？門口摘桃花的侍女們紛紛低下頭，小步小步向后退。天啊，光想想就可怕，哪兒還敢上前賠禮道歉。

“誰是管事？”薛法曹收起令紙，掃一眼面前這些花容失色的小娘子們。

無人答話。別人都退到了后面，只剩下杏子一人原地未動。

“帶我見你們屋主?！毖Ψú苤赶蛐幼?。

“請隨我來。”杏子再次彎腰，把薛法曹領(lǐng)進葵屋。

葵屋很清雅。鵝卵石小徑兩旁栽滿竹子，滿眼碧色。待繞過竹叢，又有桃李棠桐等樹，樹下擺著石桌石凳，花香熏人，最宜小酌。

薛法曹一路仔細留意，有些女子腰間系著寬錦帶，作日本裝束。有些女子則是齊胸襦裙，跟長安娘子們打扮相同。

日本學大唐久矣，這間花樓也沒什么特別稀奇的地方。

杏子不停地行禮致歉：“對不起，在門口怠慢您了。她們只是侍女，沒有待客的資格，因此逡巡不前。還請您多多包涵?！?

薛法曹瞥見她眼底并無驚恐，氣息勻稱，懷中的桃枝齊攏得齊整，一枝不亂。

如果葵屋待客的女子都如她這般沈穩(wěn)難察神色，法曹的活兒可就不好干了。薛法曹皺眉，他更喜歡那些犯人們驚慌失措，不打就招。

薛法曹停下腳步，板起臉，沈聲道：“你們在門口取笑我的名字，本法曹沒聾?！?

“取笑朝廷命官，該當何罪？”薛法曹把他的橫刀往外拔了拔，官威漸重。

拿刀嚇唬，為何還不見她瑟瑟發(fā)抖求饒？

杏子反而抬起頭，烏黑雙眸直望向薛法曹。剛才在門口，他分明一幅毫不介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