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賜得了吳家的許婚,一回家就催著父母找媒人備聘禮。張木匠琢磨著吳家家世比自己好,便鄭重的拜托了陳莊的保長,請他出面做男方家的媒人。隨即他們夫婦,又將家裏能搜羅出的好東西都翻檢了一遍,將那能拿得出手的,都拿來做了聘禮。
而吳都保長認為這件事,辦成這樣也算是湊湊活活能圓了面子吧。反正柳葉的事不出也出了,該丟的人也丟了,可最終她又能依照老規矩從一而終了,好歹這事大面上怎么也說得過去的了。只有外人不是存心要拿吳家說事,也就不會再對此說出什么新的閑話了。為此他特意吩咐柳氏和吳大姐,為了柳葉將來能在張家好過,千萬不可以在柳葉面前再說抱怨張家人的話。
吳淑嫻暗地裏琢磨,柳葉嫁去了陳莊以后,基本上不可能常回來了。若能好好打發了她去過自己的小日子,能盡量不讓大姐有話說,就盡量辦好此事吧。遂和父親商量了一下,比對著自己五姐和六姐成親的嫁妝,給柳葉準備了一份差不對的陪嫁。當然,為了不讓自家已經出嫁了的姐姐們心裏不平衡說閑話,吳淑嫻大面上既沒有給柳葉陪嫁田莊,也沒有陪嫁多少金銀首飾,唯一讓人看著多出來的,只是自己鋪子裏收購的各色布料。只是私底下,她暗暗多備了一些壓箱的銀票,交給了吳大姐。
吳大姐雖然很不希望將柳葉嫁去陳莊,但是她多年來一直生活在吳家的后院,和外界的接觸,除了與自家的姐妹來往,就沒有別的方式。所以她也明白,要是憑自己的信息圈和柳葉的現狀,再想攀一門比張家好一點的親事,那是沒有多少可能的。
雖然一開始她是打算和自己的二妹好好商量一下,讓柳葉嫁給知根知底的李鐵,但現在柳葉出了這么多狀況,她那裏還好意思和自家二妹張這個口。經過吳淑嫻的開解,吳大姐也覺得柳葉私下裏和自己說的話有幾分道理,與其改頭換面的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依附脾氣不太好的吳五妹夫婦生活,還不如就近仰仗著吳家來的更靠譜。
一來呢,吳都保長是個隨時隨地都很維護自己家人的好長輩,二來呢,只要吳大姐在吳家住著一天,吳家如今的內當家吳淑嫻,就不可能不管柳葉的死活。所以思量再三后,吳大姐也覺得柳葉嫁給張天賜算不得是太壞的事,至少吳家的門第比張家高,張天賜就不敢隨意的欺負柳葉。尤其是吳淑嫻后來給她了不少銀票,吳大姐更加覺得柳葉的選擇是明智之舉。
于是在張家和吳家的心照不宣齊努力下,這門婚事締結的相當的順利。只是鑒于柳葉現在的情況很尷尬,吳家和張家都想趕緊把婚事辦完,于是迎親之日便定在了十天之后。
吳家就算是婚禮辦的再低調,那柳家莊的親朋們一來,也是團團坐了三十多桌。再加上吳家出了嫁的幾個女兒家的親朋家眷,又是十好幾桌,所以那場面也小不到那裏去。
如今吳淑嫻是吳家的內當家,前面的事自然是她在負責統籌安排,而柳氏和吳大姐,就負責招待和自己輩分相同的親眷,陪柳葉梳妝的任務,自然又落到了全福人吳二姐身上。
吳二姐領了自己父親的命,要在花轎到來前給柳葉開開竅,她怕自己一急起來說話不好聽,遂拉了好脾氣的吳三姐一起上陣。吳二姐和吳三姐商量了一下,故意在梳妝時將手裏的動作不自覺的放慢了幾分,為的就是邊說話邊梳妝好讓柳葉放松下心情,以便能多聽進去一些為人媳婦的道理。
話說吳二姐做事情最是利落,她和脾氣柔順溫和的吳三姐,一唱一和的相互配合著,將做媳婦的各種禁忌,一一仔細歷數了一遍。隨后停歇了一會兒,吳三姐無限擔憂的囑咐柳葉道:“葉兒你是這小一輩裏最大的一個,你今日成了親就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從前在娘家,不管你犯了什么錯,娘家人都會看在血親的份上,多少原諒你一二。可是到了婆家,不管是公婆還是丈夫,都是與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你算是半中攔腰加入進別人家的人,萬萬不能再任性亂來了,知道嗎?”
吳二姐平日就看不上吳大姐對柳葉的溺愛,她私下裏覺得,柳葉如今之所以會行事莽撞,都是源于自家大姐的無條件溺愛。所以她整理好柳葉最后的幾絲頭發后想了想,有意一本正經的對柳葉道:“本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二姨不該和你說不好聽的話,但二姨怕你到了陳莊后,仗著自己的外家比張家有些權勢,而身邊又沒了至親在一旁提醒,難免又犯糊涂。所以我就不管那許多了,再多囑咐你幾句吧。
葉兒,雖說你自小在吳家長大,你外公、外婆也很寵愛你,但你如今成人了,就該學會為你外公、外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才是。你以往犯的糊涂二姨先不說了,只說你進了張家門以后,萬萬不可仗著張家人遷就你,就任意揮霍這份善待。你要知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世上除了父母對子女以外的任何愛,它到最后都是有個限度的。老話說得好,人心換人心,你要是不珍惜別人的心,那不管別人對你有多少愛意,這愛意終究有一天會冷卻。所以二姨希望你能謹記住這一點,再不要辜負家人對你的愛護了好嗎?”
柳葉經過了這一場禍事之后,對很多事也有了些頓悟。她在張家那會兒,從日日翹首期盼家人來解救,到慢慢的絕望認命,已經嘗到了沒有后援的苦和怕。因此吳二姐和吳三姐這會兒說的話,她倒是認真的聽進去了不少。于是在兩人規勸完畢之后,她整了整衣服起身,恭恭敬敬的給兩人行了個禮道:“我很感謝二位姨母能教給我這些道理,我從前有很多的不懂事之處,還望您二位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多多原諒我才是。”
吳二姐和吳三姐只希望能完成自己父親的托付,并沒奢望過柳葉能一下子就聽進去這些道理。此時兩人見了柳葉這般表現,倒是暗暗都有些欣慰。
張家的花轎踩著吉時的點進了吳家,柳葉在吳二姐和吳三姐的攙扶下,在正廳拜別了吳都保長夫婦和柳氏,她擦干凈眼角的淚,心中懷著幾許忐忑、幾許期盼,進了張家的門,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柳葉的事不管結局怎樣,終于是告了一個段落,吳淑嫻覺得處理這件事,比自己學習開店做生意要累的多。還好每隔十天就有吳泓的書信寄來,她多少能換個腦子想一想自己的事。
吳泓在信裏面,不光是時時匯報自己的學習進度,偶爾他也會隱晦的借著某些新學的詩詞,表達一下自己對妻子的思念之情。這讓吳淑嫻意外之余,還有幾分喜歡。
而陳斌在聽聞吳家最終還是將柳葉許配給了張天賜后,感覺很驚訝。不過回過頭來再一想,最近到處瘋傳的有關柳葉的流言,他便琢磨著,這恐怕是吳家的無奈之舉。他想吳淑嫻一介小女子當著吳家的內當家,一定也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不得已,于是他心中對吳淑嫻一下就產生了不少同情之意。只不過他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外人,沒有理由對此說三道四,只好暗暗將自己手裏的活趕緊的完成了,想從側面幫吳淑嫻一把算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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