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題目是：良宵夜長，天涯相思。 (25)

船夫數了數，臉上漾著滿意的笑容，將銅板揣進懷裏，舉起竹竿便撐船往對岸劃去。

“霓裳！”在劃到離岸邊二三十米的地方的時候，萬江紅竟是發現了船上的七七，他赤紅著眼睛，聲音裏瘋狂而絕望，“霓裳，快回來，我不許你離開我！”

七七站在船頭，不敢去看他的臉，“你回去吧，待我辦妥了我的事兒，就回來找你。”

“你快回來！有什么事兒我們一起想辦法好不好？”萬江紅乞求道，那般卑微，那般無助。

七七搖頭。

“既然如此，我就用我自己方法，來將你留住。”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只聽‘噗通’一聲巨響，周圍好些人喊著，“快看啊，有人落水了！”

七七抬頭，看著萬江紅原本的位置已經沒了人，江水裏，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他并不掙扎，任自己一點點地沈進江水裏。

若是你離開，便看著我死在你面前吧……

“快救人啊！”七七不懂他為何如此地逼她，哭著嚎著，可岸上那些人只是好奇地伸著頭，看著落水之人什么時候會死了浮上來。

眼看著他在水裏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再也顧不上什么尊嚴，扯著船夫的衣袖，跪在他面前，“求你救救他！”

船夫伸出手，攤開，“五十個銅板。”

“好，我什么都給你，求你快去救他！快去！快去！”淚水縱橫，那般慌亂而無措。

船夫淡淡地瞟她一眼，終于是脫了外衣，一個猛扎，便鉆進了水裏。

求你，求你，求你，千萬不要有事！

等到他被救上岸，觀看的人嘆了嘆氣，像是沒看到想看到的結果一樣，失望地散開了。七七不懂，為什么戰爭面前，被摧殘的不只是人的姓名還有那些淺薄的良知。

“給錢。”船夫一邊擦著身上的水珠，一邊冷漠地開口。

七七臉上還掛著淚痕，將包裹裏的銀子都扔了過去，“難道除了錢，你們的眼裏就看不到其他了嗎？”

船夫冷笑，“果真是天真。”搖搖頭，跳上了船，劃著船便離開了。

七七顧不得去理會那個船夫，伸手拍著萬江紅的臉頰，可他卻沒有什么反應，她無措地俯下頭去聽他的心臟，若有若無的心跳。

記得曾經學過的人工呼吸，只是從未有過經驗的她，使勁兒地壓著他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他的名字，“萬江紅！你給老娘我起來！莫要給我裝死！你不是說過，只要我離開你，你就打斷我的腿嗎？我的腿還在呢，你怎么能死了呢？你快起來……”

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何，那些曾經的場景不斷地在腦子裏重現。房梁上不羈的他，壞笑時微微上揚右唇角的他，還有那個死死地將她護在懷裏的他，她藏在心裏的他，怎么可以就這么死了呢？

低頭，學著記憶裏課本的圖片中人工呼吸的模樣，吻上了他的唇。再抬起頭，伸手又去壓他的胸口。

“我們還沒海誓山盟呢，你怎么可以就這樣去了呢？”

“老娘連你的手都沒有好好牽一回呢，你咋就這么不聽話要自尋短見呢？我們的小明還沒生呢！你丫的不許死！”

為什么他還是不醒？為什么她已經那么努力，還是無法讓他睜一睜眼睛，為什么，當她以為做對一件事的時候，卻給她一個錯誤的結果，為什么要奪走他？

“我還沒有對你說一句，我喜歡你，你怎么可以就這么走了？”

‘啪嗒’一聲，淚水滴落在他的臉頰上，七七終于崩潰地撲在他的胸口，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卻不想是這樣的結果。對不起！”

突然，原本死靜的人，突然咳嗽一聲，吐出一口江水，就那么睜開了眼睛。看著還在胸口處哭泣的七七，就那么欣慰地笑了起來。

拍著她的背，“你不是說想對我說喜歡我嗎？我聽著，你說吧。”

“嗯？”七七驚詫，抬頭，對上他一黑一紅的眼睛，那般認真，不由地楞了神，“你沒死？”

“沒把你拐到手，我怎么可能死。”萬江紅眨眨眼，勾勾唇角，“鬼手前些日子搗鼓出一種可以在水下休眠的藥丸，只要在水裏，就會出現假死狀態，但一回到岸上，三刻鐘便會清醒。”

“那……”七七臉紅，不敢看他，眼神飄忽，“那在假死狀態中，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嗎？”

“嘿嘿……”萬江紅笑得不懷好意，“本來是不能的，不過經過我的改良，剛才一試，果然能完全聽到。所以嘛……”

“所以你去死！”七七惱羞成怒，站起身，一腳就把他給踢進了江裏。

誰知，就在他落下的一瞬，萬江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一起給拽了下去。

‘噗通’一聲巨響，倆人雙雙落水。

感覺到江水就如同無數的塑料口袋捂住了口鼻，呼吸不得，七七不斷地掙扎，之前落水的無助感再一次地在腦裏回放，手腳像是都拖著幾十斤的石頭，看著上面的天空，是那么近，卻是怎么也無法掙脫水的束縛。

萬江紅卻是在水裏游刃有余，看著她無助的模樣，卻是笑得得意，無聲地說道，“你知道難受了嗎？可每次你從我身邊離開，我的難受比這痛苦一百倍，你這狠心的女人，怎么能明白？”

瞧著她漸漸渙散的眼神，他終于是嘆了嘆氣，摟著她的腰，給她度了一口氣。七七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地圈著他的脖子，吸吮著他口氣裏的空氣。

她如此這般主動的親吻可是不常有，萬江紅也想在水裏多待些時間，可她怎么好似把他當成了袋裝牛奶，不把最后一點空氣吸完不罷休！？還有，掐他的脖子能出空氣嗎？姑奶奶你能不能小點兒力氣？！謀殺親夫也是謀殺，要判刑的！

拽著她就往水面上游，浮出水面的一瞬間，空氣就宛如無數的天使的手，拯救她的肺。

七七看著萬江紅微微帶笑的眼睛，是那么礙眼，七七不由得怒火中燒，一手扇了過去，“你覺得這一切都是那么好玩嗎？逗弄我就那么好玩嗎？裝死就那么好玩嗎？嚇唬我就那么好玩嗎？讓我無助就那么好玩嗎？賤人去死！”

萬江紅依舊帶著那副看不透的笑容，看著她狼狽地爬上岸去，“我只是想留住你，事實證明，很有效果，不是嗎？”聞此，七七身子驀地一僵，他苦笑一聲，“打斷你的腿嗎？我怎么舍得？如果你真的離開，如果你不回來，就讓我永遠地沈睡在這江底也不錯。”

七七回頭看他，此時日頭有些高了，陽光撒在江面上，是那么礙眼，萬江紅礙眼，江水礙眼，他的笑容礙眼，七七皺眉，心緒紊亂，煩死了，都煩死了。

“我喜歡你，喜歡得不能再喜歡了，可在你的心裏，我又是什么位置？”

他那般問她，七七卻是無法開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