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楚兒,索和鸞說的對。”夜裏睡覺的時候,仙兒朝我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比咱們大幾歲,畢竟想的多。”
“哦,你想通了”我輕聲問著。
“有什么想不通的皇上都是三宮六院的,哪能只有我一個呢何況,你也看見了,老祖宗抬舉她。”仙兒的鼻息變得很沈重。
仙兒才不過十二歲,她真的明白自己與康熙之間的感情么他們確實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可今后皇宮中的生活會不會磨滅掉一切
“當初太宗皇上在盛京的時候,只喜歡關雎宮宸妃。先帝爺也只喜歡端敬皇后。將來,皇上也會只喜歡你的!”我微笑著勸她道。
“別咒我!”仙兒伸手去刮我的鼻子,說道: “她們哪個是有好下場的現在提起端敬皇后來,老祖宗還要生氣呢。”
“總之你想開了就好。皇上怎么說呢”我湊近她的耳邊,低聲笑道, “今日后晌兒,我出去玩的時候,皇上怎么和你說的”
仙兒躺平了身子,懶懶的伸了下雙臂,笑道: “皇上當然是說……”說著,戳了我一指頭,笑斥道: “你個小東西懂得什么”
我哼了一聲,便翻身過去,聽得仙兒笑道: “皇上說,當初漢光武劉秀打天下的時候,不得不讓心愛的陰麗華屈居郭氏之下。這都是天子的不得已。皇上說: ‘娶妻當如陰麗華’。我就是他的陰麗華。”
我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痛苦和凄冷,無聲的嘆了口氣,只得勉強笑道: “那就好了。不過看索格格的樣子,不是好對付的。”
“有皇上給我做主,我才不怕她呢。”仙兒滿不在乎的笑道, “何況,咱們今后要和她做一路,她未必會對我怎么樣。”
我不想再多說喪氣話,便沈沈的睡去了。
春色爛漫的日子,心情總是好過些的。三月中旬,漠南蒙古科爾沁部的兩位大福晉來到北京省親了,她們是太皇太后的親生女兒,固倫雍穆公主雅圖和固倫淑慧公主阿圖。康熙兩個姑姑到來的,又讓皇宮中熱鬧了一陣。
她們每天不過是在慈寧宮中陪著母親,講著當年在盛京時候的舊事。她們非常疼愛康熙,給他帶來許多蒙古的玩意兒,彎刀,馬匹,弓箭,她們還帶來了科爾沁部的小女孩,科爾沁冰圖郡王額濟音的侄女——烏蘭。
前門進狼,后門入虎。我心中憋著冷笑,與仙兒一起領著這個只有五六歲的小丫頭在花園中游蕩。這孩子不會說漢語,滿口嘰裏咕嚕,仙兒會幾句蒙語,偶爾能和她對答。
“她嫌這裏熱。”仙兒笑向我道, “說草原上涼快。”
我無奈的點頭。太皇太后親自吩咐,她今后要常和我們在一起玩。仙兒爽快的答應了。不過,這小姑娘大多時候都藏在屋子裏,拉都拉不出來,相當羞澀認生,不像我想象中的蒙古女孩子豪放膽大。也許,無論什么人被扔進紫禁城這高大的城墻裏面,都會不自覺的心驚膽寒。
我有一次聽見太后悄悄的與蘇麻拉姑說道: “要命了!咱們科爾沁的格格是一代不如一代!這時候要是有個靜妃那樣兒的也好啊!”
蘇麻拉姑微笑悄聲道: “皇上還小呢,太后也別急。”
皇太后咳了一聲,笑道: “我這話也就是和蘇大姐姐你說,你可別告訴老祖宗去。我看啊,科爾沁今后可出不了大福晉嘍。”
蘇麻拉姑只是笑了幾聲,沒再說話。
靜妃便是順治的第一位科爾沁皇后,早年由攝政王多爾袞為康熙定下的,本是太皇太后的侄女,順治的表姐妹。她進宮沒有多久便被廢黜,改封靜妃居住冷宮。
不兩天,又一位公主到來的更讓我興奮且驚詫——太皇太后的養女孔四貞回宮了!
孔四貞是定南王孔有德的小女兒,當年孔有德鎮守廣西時,一家人都被南明將領李定國圍剿殺死在桂林。唯有五歲的小女四貞寄養親戚家中得以幸免,后來被皇太后收為養女,后來亦冊封多羅公主,成為清朝唯一的漢族公主!
“孔公主回來了!”小宮女們都在私下裏嘁嘁喳喳, “她給先帝爺守了四年的陵!”
“孔公主為什么要給先帝守靈”我私下問她們。
“我也不知道,聽姑姑們私下說的。論起來,孔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先帝駕崩時候,未嫁的姐妹只有孔公主了,所以要她守靈吧。”一個小宮女說道。
不對,怎么可能讓妹妹去守靈而且一守就是四年!她身在景山北面的壽篁殿守著順治的棺材,這么近的距離,竟然沒有回來過,也無人提起她。這其中一定是有些奧妙的。
有一日,我拉著烏蘭在抱廈中玩翻繩兒,聽見東偏殿裏太皇太后與女兒們敘敘的聊著天。
“皇額娘,如今貞妹妹也回來了。您可快給妹妹招個姑爺才好啊!眼看著二十四歲的老姑娘了!”雅圖長公主笑著說道。
“是啊,從小在我身邊長得這么大。人家可得說是額娘耽誤了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沒有”太皇太后亦是笑道。
孔四貞的聲音淡漠而平靜: “我都聽皇額娘的。”
“貞妹妹是個懂事的孩子,姑娘家自己能打算什么呢!皇額娘真是心疼小閨女!”雅圖長公主說話總是言語清脆的,帶著一股子熱鬧的氣氛, “皇額娘肯費心就罷了!”
太皇太后笑著答應了。
忽然,孔四貞低聲道: “皇額娘,我看著先帝梓宮在陵寢奉安,心中就踏實了。而后的事都憑皇額娘做主,也不必問我。”
太皇太后似乎是嘆了口氣,只道: “好孩子。”
“皇額娘,我只是還想替先頭承干宮主子求個恩典。”孔四貞緩緩的說道,口吻清晰柔和,卻也帶著苦澀的味道, “她畢竟有皇后封號,是先帝爺心坎上的人。皇額娘開恩讓她與先帝合葬吧。”
太皇太后半晌方才嘆道: “我說過,別在我跟前兒提她了。”
“皇額娘!”孔四貞央求著。
“皇額娘,您不看著她,只看著咱們福臨!福臨這一輩子也夠苦的了。您只當董鄂氏就是個擺件兒,您就賞給福臨吧!”雅圖長公主懇切的說著,語音中略微哽咽了。
“得了,到底是封過皇后的。過一陣兒皇帝生母佟氏的謚號下來了,一并入地宮合葬吧。”太皇太后似乎是不耐煩的說道, “話說前頭,董鄂氏的靈位不許入太廟,謚號不許用‘天,圣’,今后也不許累上謚號,她的梓宮要放在佟氏的下頭!”
“謝皇額娘的恩典!”孔四貞道。
“要是沒有她,哪會……”太皇太后嘆息一聲, “罷了,說什么也沒用。”
“皇額娘,我沒這個福氣。”孔四貞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他們是冤家,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苦了你這丫頭,白白一場癡心。”太皇太后長長嘆氣。
“瞧您說的。快別提這個了!”雅圖與阿圖兩位長公主都忙勸道。
我拉著烏蘭,悄悄的溜出了抱廈, “咱們上外頭玩吧。”我低聲對她說。
“嗯!”烏蘭似懂非懂的朝我點頭。
“平姑姑”我笑著叫道, “我來了!”我的手裏捧著一束紫色蝴蝶蘭,欣喜的找了個滿是灰土的青瓷觀音瓶去洗刷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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