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罷, 甘棠眉眼微揚(yáng)，問道，“對甘某好……難不成是送甘某回去？”

她笑了笑, “這樣便太好了，甘某得多謝將軍呢。”

林斐繞過她坐了下來，抖了抖衣擺沾上的雪，嘆道，“那甘女郎可能得失望了。”

她一臉?biāo)菩Ψ切? “本將軍前來, 是邀請甘女郎同本將軍去一個地方。”

“甘女郎心系百姓，應(yīng)該很擔(dān)心留在我們大梁的燕國人吧。”她繼續(xù)說道, “同為國家臣子, 我與甘女郎雖處在不同陣營，安民報(bào)君的志向卻是一致的。”

“見到甘女郎為大燕百姓憂心，本將軍也深感同情。”

“所以——”她拖長了語氣, 又一轉(zhuǎn)眼看向甘棠，“本將軍打算帶甘女郎探望探望你們大燕的百姓, 甘女郎意下如何？”

甘棠一直在默默聽她講話, 聞言眼底劃過一抹暗色, 應(yīng)道，“好啊。”

兩人站起身，林斐帶著甘棠直往外走去。

俘虜?shù)拇霾槐M相同，最下等的俘虜是先前戰(zhàn)斗裏剩下的大燕士兵, 她們被關(guān)押在露天的囚牢之中，忍受風(fēng)霜雨雪和痛打, 沒有任何遮掩。

林斐看似臨時起意, 其實(shí)早有安排。甘棠同她到達(dá)圍場時, 見到的不是關(guān)押在囚牢之中的俘虜，而是站在圍城邊緣，被綁在木架上的俘虜，滿身血痕，面露疲態(tài)，奄奄一息。

這樣的俘虜有十人，列成一排，代替了原本箭靶的位子，成了活生生的人靶子。

甘棠目光甫一觸及到她們，便冷了下來，看向身旁優(yōu)游不迫的林斐，寒聲問道，“林將軍這是什么意思？”

林斐笑笑，“不是說了嗎，帶甘女郎來看看大燕百姓啊。”

她伸手指過那一排俘虜，“這些便是啊。”

“她們是大燕的士兵，先前為保住靈陵?duì)奚瞬簧倌亍８逝呻y道不愿意看見她們嗎？”

甘棠冷笑，“還是我低估將軍了。”

低估了她的心狠手辣。

林斐掀起眼皮瞅了一眼那些士兵，“非也。只是甘女郎實(shí)在倔強(qiáng)，林某沒辦法，只好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她笑笑，“只要甘女郎把我們想聽的說出來，這些俘虜不會有事的。”

甘棠面色冰冷，“休想。”

“啊。”林斐笑了笑，“那還請甘女郎欣賞一下本將軍的好箭術(shù)。”

她一偏頭，接過身旁梁國士兵呈上來的玄黑色牛角弓，又從箭筒中抽出一只青色尾羽的箭，漫不經(jīng)心搭在弓上，那些俘虜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但是能看見林斐拉弓的樣子，膽小怕死的已經(jīng)開始求饒，淚流滿面，“放過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還在等我回去呢！將軍……攻打梁國是非我意，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放過我吧。”

真是可笑，還沒有發(fā)生什么，這人已經(jīng)哭得如此凄慘。

甘棠面色更冷了，眼神恨恨釘在那大燕士兵上，痛心又恨鐵不成鋼。

林斐瞇著眼瞄準(zhǔn)了那個士兵，聽著那士兵如此卑微的哭嚎，眼裏也劃過一抹恨色。弓被拉得同半邊圓月一般圓滿，蓄勢待發(fā)的樣子，箭尖閃著寒芒，令人心悸，可許久過去，她卻是放下了弓，笑道，“哭得真慘啊。”

“甘女郎難道沒有一點(diǎn)動容嗎？”

甘棠對上她的眼神，微微垂了下來，似乎不愿看，但聲音梗著，“甘某不會心軟的。”

林斐聞言，面露訝色，了然道，“哦，這樣。”

話落，她手中的箭卻又忽而搭上了弓，在誰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便猛然射出，狠狠地扎在了方才那個哭嚎的士兵身上。

那人哀叫一聲，林斐面色微冷，又是射出兩箭，甘棠回頭看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生息。

垂在身側(cè)的手握緊，骨節(jié)白裏泛紅，她聽著另一些俘虜?shù)那箴埪暎嫔直峙皩④姺且@樣嗎？”

林斐又是瞄準(zhǔn)了一人，聞言頭也不回，說道，“本將軍怎么樣全取決于甘女郎怎么樣啊。”

話落，又是一箭射出，正中前方俘虜?shù)淖筮呅氖遥幻鼏韬簟?

甘棠雙唇緊閉沈默不語，下頜緊繃，腕節(jié)處的青筋突起，似乎在極度忍耐。

林斐看她一眼，又回頭拉上一箭，“甘女郎覺得本將軍的箭法如何？很好吧。”

甘棠沒說話，林斐便又是一箭射出。

圍場上已經(jīng)是哀叫不止，中箭的士兵本就受了傷，如今以來，有些傷勢加重，有些卻是徑直死亡。

林斐似乎是累了，放下手來，看向眼眶憋得通紅的甘棠，嘆道，“看來這樣還是不能讓甘女郎動容啊。”

她偏頭向后看去，朗聲道，“把人給我?guī)蟻恚　?

甘棠的目光隨著她向后看去，在觸及到來人的身影時，瞳孔猛然一縮，終于忍不住，咬牙切齒道，“林斐！你欺人太甚！”

被押上來的正是拾一，她面色都白了，卻帶著直往黃泉死不回頭的絕決，看見甘棠的時候十分激動，“女郎！”

甘棠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拾一。”

林斐看向拾一，笑道，“真巧，第十一個。”

拾一被帶到了第十個俘虜?shù)呐赃叄朱秤挚戳丝锤侍模艾F(xiàn)在甘女郎難道還是不愿意嗎？”

她輕笑一聲，如同惡魔低語，“據(jù)本將軍所知，這侍女是從小陪在女郎身邊的吧，女郎忍心就這么看她死去嗎？”

她搭上箭瞄了很久，緩聲問道，“甘女郎……當(dāng)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