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天山雪（三）

“堯清練的武功是采陰補(bǔ)陽之術(shù)，融匯冰魄的心訣，難免邪性。”畢方道。

謝君諾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我不知道他練的是什么武功，但是這個武功最邪性的地方不在于他的內(nèi)功增長了多少，而是它會令人心性大變，每次堯清練功后都會特別的出格，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得，他從來都是寡言少數(shù)，對人冷淡的，可是我們練功后，他就會和我說很多事，就好像他心裏藏了很多的秘密，但是根本不能對別人傾訴。”說到這裏謝君諾有些黯然，“有些事情他永遠(yuǎn)也不會告訴別人，只會讓那些事爛到他心裏。”

顧芩凨覺得腦袋裏有些混亂，堯清在霧蹤的時候算是深得島主和師父的喜愛，原因之一不外乎是他聰明伶俐，為人圓滑討巧，倒不似謝君諾口中所說的那般孤傲，可是憑心說來，謝君諾了解的堯清或許才是最接近他的，他在霧蹤就是披著一張皮，隱藏著他的血性和殺氣。

聽了這些話，顧芩凨還是沒有理清思路，他總覺得謝君諾說漏了關(guān)鍵的部分。

畢方倒是反應(yīng)比顧芩凨快，他問道：“既然你去過巫教，慕容棠也知道你的存在，你和堯清日夜相處，互生情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慕容棠既然想殺你，當(dāng)初早該下手了。”

“其實(shí)在巫教的時候，教主曾經(jīng)想要拿我當(dāng)活祭，不過是堯清救了我。”謝君諾開始回憶那一日發(fā)生的事。

巫教每年都會有專門的祭祀，獻(xiàn)出男女各一名投湖供給神明，那一年堯清之所以回到巫教，就是為了這次祭祀，祭祀當(dāng)天，巫教的長老卜卦問天，向人世求問祭品，那雞冠仗轉(zhuǎn)了幾圈次次都指著謝君諾，當(dāng)時堯清在玄關(guān)內(nèi)迎接教主出關(guān)，并不知道外面發(fā)生的事，自然也不會有人袒護(hù)他，于是巫教的教徒二話不說就把謝君諾給綁了，待到堯清和教主一同參觀活祭時，堯清才看見謝君諾被扔進(jìn)了無名湖。

那湖裏暗礁很多，到處都是毒蛇盤踞，五毒盛行，主持那次祭祀的人就是赤裳，她最擅長用毒物害人，剛下水，謝君諾就被一條無毒蛇盯上，而湖邊的巫教弟子們不知道在吟誦什么經(jīng)咒，整個無名湖都泛起了熒光，那些蛇的眼睛好像會發(fā)光，乍看一下，整座湖像是煉獄一般。

謝君諾在水中十分恐懼，就在那無毒蛇要咬他之際，堯清不顧眾人阻攔，躍下了無名湖救他，那時的堯清殺氣騰騰，一劍就把那蛇給斬斷，并且還把謝君諾帶出了無名湖，落到地上時，堯清看著謝君諾脖子上帶的飾物，問他這是哪裏來的，謝君諾回他這是教主贈他的護(hù)身符，說可以驅(qū)災(zāi)避難，堯清聞言便是把那飾品拿了下來，還叮囑謝君諾不準(zhǔn)再拿別人的東西。

后來，堯清極力保下謝君諾，不允許任何人把他當(dāng)祭品，眾長老十分不滿堯清的做法，說他這是冒犯神明，會給巫教帶來災(zāi)難，堯清便說既然神明要祭品，那就讓他下湖去，看這神明敢不敢收下他，長老們沒想到堯清如此猖狂，聯(lián)名向教主請命要懲罰堯清，慕容棠自始至終不發(fā)一言，到堯清要下湖時，慕容棠只是對眾人擺擺手，將此事作罷，巫教的弟子們不服，奈何堯清得了這恩寵，他們都拿他沒辦法。

那一年巫教的無名湖裏接二連三發(fā)生詭異的事，后來男色媚主的傳聞就從江湖上傳開了，都謠傳著武堂堂主才是巫教的教主，那慕容棠怕是要被他挖空了，不過這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自從堯清在江湖走動后，慕容棠的確不怎么理會巫教的教務(wù)了。

“都說紅顏禍水，這男人也是禍水。”畢方輕笑著打趣，“看來傳言并不假。”

“這件事以后，我和堯清便開始合練陰陽秘書，而堯清也開始疏遠(yuǎn)巫教，教主當(dāng)年對我動了殺心，如今堯清私自種下情蠱，已經(jīng)超越練功的意思，教主自然是更加不會放過我。”謝君諾嘆息道：“要不是為了我，堯清其實(shí)可以不必離開巫教，到后來也不會被梵鈺得逞。”

“都說前世的緣，今世的份，也許你們是註定了會走到一起，這是誰也不能決定的事，不過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找到他才行。”顧芩凨安慰道。

“顧少俠，堯清和霧蹤的事我也曾聽過傳言，如果找到堯清，你是不是會為霧蹤報仇。”謝君諾詢問道，顧芩凨正氣稟然的說道：“當(dāng)然，他背叛霧蹤，害死了那么多的同門師兄弟，如今島主和師父還被封印在玄冰之內(nèi)，我如何能放過他？”

謝君諾點(diǎn)點(diǎn)頭，無奈道：“雖然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可是我覺得堯清不是那種會濫殺無辜的人，我和他相識五年，我一直在他身邊，他雖然練著奇怪的武功，但是他并不嗜殺也不眷念權(quán)勢，也許他有苦衷，顧少俠，你能不能查明此事，如果堯清真的是濫殺無辜，自然死不足惜，但是也許這件事還有別的原由。”

“無論是為了什么，他都不該將霧蹤滅門，當(dāng)年島主把他帶回霧蹤，悉心照顧他教他武功，可是換回來的卻是他的背叛，而且這顯然是蓄謀已久的，他根本就是巫教派到霧蹤的奸細(xì)。”顧芩凨說到這裏不得不說出巫教和霧蹤的世仇，“巫教當(dāng)年與霧蹤對抗，兩派相爭，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原本以為這些年風(fēng)平浪靜，沒想到巫教誓不罷休，或許這兩派的仇怨不死不休，除非另一派永遠(yuǎn)從這武林消失，如今我和堯清就是各自代表自己的立場，我不可能原諒他所做的事。”

謝君諾面色一暗，失落道：“既然顧少俠如此恨他，就不該救我，這恩情文云無法償還，無論別人怎么恨他怨他，我都相信堯清不是奸惡之人，他若是惡徒，那便當(dāng)是文云瞎了眼，可我不會放任別人傷他。”

這謝君諾性情如此，也算是敢作敢當(dāng)，他一心為堯清，不道貌岸然的同顧芩凨虛與委蛇，也算是情深意重，就是這番話，畢方倒是對他有些欣賞，于是畢方笑道：“謝世子如此良人，難怪能讓美人傾心。”

顧芩凨連忙捏了捏畢方的腰，讓他別插嘴，畢方痛的一哼，還不忘揉揉被顧芩凨欺負(fù)的地方。

“謝世子你放心，我救你是道義之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們行走江湖之人理應(yīng)做的事，你不必有任何歉意，而我與堯清是霧蹤門戶之內(nèi)的事，也關(guān)于道義，卻只是我們之間的該解決的問題，如果謝世子愿意，我們會幫你尋找堯清，但是我不會放下霧蹤的仇，該了結(jié)我們?nèi)詴私Y(jié)，不過我不會偷襲和乘人之危，我會光明正大的和他算清這筆賬。”顧芩凨細(xì)語輕語的和謝君諾說著，畢方眼皮一跳，心想果然都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這殺人不殺人的事也說的有理有據(jù)，溫文爾雅，茲茲，脾氣好的人就是好說話啊，放在畢方自己身上，他才不講什么狗屁俠義，要?dú)⒕蜌ⅲ芩麄€鬼。

不過好歹也是多年同門，看樣子堯清和芩凨當(dāng)年情義深厚，這背叛之事讓顧芩凨也是傷了心，能如此溫和的說這些，已經(jīng)是不易之事。

謝君諾早已看出顧芩凨俠肝義膽，為人正派，只是他與堯清關(guān)系親密，實(shí)在不能打攪他們二人，于是謝君諾推辭掉顧芩凨的提議，打算單獨(dú)上路。

顧芩凨心知謝君諾的顧慮，但是他必須說出這件事的利害關(guān)系，“你如今和堯清命脈一線，就算是為了他，你也應(yīng)該保重自己，你一個人去找他，江湖路險，萬一你出了什么差錯，別說是你，堯清也會跟著出事，你肯定不愿意發(fā)生這種事情吧，再說我也在找他，你和我們一起比獨(dú)自一人要安全的多。”

謝君諾聞言有些進(jìn)退兩難，他武功根基差，雖然和堯清雙修秘籍，但是他不得其法，根本駕馭不了自己的內(nèi)力，憑空的糟蹋了這一身絕學(xué)，如果再遇到巫教或者是朝廷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被強(qiáng)行帶回平江王府，到時候別說是和堯清在一起，怕是想再入江湖都是不可能了。

顧芩凨看謝君諾猶豫，知道自己說到了點(diǎn)子，立馬加把勁道：“你一定很想念堯清，他也許也在某個地方想念你，牽掛著你的安危、”

畢方一聽顧芩凨說的話，輕咳幾聲，要他收斂一點(diǎn)，這完全是在抓人家的死穴嘛。

果然他這么一說謝君諾的心也軟了，他嘆息一聲，客氣道：“顧少俠，承蒙你不嫌棄我這個累贅，這一路恐怕要叨擾二位了。”

“哪裏話，謝世子，當(dāng)初在那客棧裏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很投緣。”顧芩凨輕笑著說道：“無論我們與堯清如何，我都是把你當(dāng)朋友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