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淵秘境2（一）

方羅走到一旁被茂密灌木隔開他人目光的空地上坐著，深呼吸著靜夜的空氣。

伸手勾了勾胸口衣領，從剛才開始，身上熱汗已經悶出了一層又一層，估計是初升金丹，又連天熬夜身心疲勞導致的異狀，也可能是肉骨丹的副作用，方羅一開始也沒多想。

但此時四周安靜下來，覺得漸漸加快的心跳好似擂鼓一般吵得他根本無法安神，身上的靈力更是空前的焦躁起來。

微風斷續拂面，悄無聲息地帶著半空中一枚葉落飄至地面。

幾乎是同時，另一邊的百冽華陡然目光一凌，朝著極西南方的遙遠樹巔瞬間射去一道金光。遠射而出，好似天邊的流星。

金光割開半空飄落的所有落葉，沒入頭頂的黑暗中。

百冽華沒有出聲，他身旁已然空蕩。凌修在他出手的瞬間就追上去了。

剛才，有什么人！

雖說可能只是附近路過打算探伏他們的人。但在他的神識威懾下還執意侵入范圍圈的人，值得給予更嚴肅的告誡。這裏是秘境，他也絕非過去那般天真。

百冽華出手后，另一邊的睹千青隱約意識到了什么看向百冽華的方向。可就在這時，睹千青腰間掛著的一枚極小的金鈴突然響動，但這次卻并非像之前試煉中一聲即停，而是細瑣不絕。

睹千青眉頭緊鎖，忽而站起，警戒地掃向四周。

還未能探測全部方位，瞬息之間，一股沖天的紅光闖入視線中。

而那處方位，正是方羅躺坐之處！

方羅身下突然亮起了一圈腥紅涌動的陣法，他驚得一顫，連忙躍起逃開。動作并未受到任何阻力。但那陣法卻隨身移動，任憑方羅如同動作都甩不開。

腳下是一道直徑足有四五米的血圈，圈中無數詭異文字如同在血海中涌動的骷髏一般，以自己為中心，發著如同血焰一般火紅的陣光。

腳下所有被陣光波及到的草木都被吸干了生氣，陣法雖泛紅光，卻毫無任何血氣。

百冽華在異常突起的瞬間就來到了方羅的身邊，如今見方羅一臉急慌茫然的樣子，明白此種古怪也在方羅的意料之外。既然不是方羅自己特意做的什么修煉，還透著一種古怪的氣息，趕緊打斷為妙！

百冽華一瞬做出了判斷，直接以金光佛手隔空打暈方羅。此種非固地發動的陣法，擊暈陣心人才是最保險的做法。

眾人都註意到這邊異常，站起湊來看發生了什么事。

百冽華直接擋住眾人的探究道：“眾修士快離遠些！心血來潮，想以新器斗法，卻未想無法完全控持，驚擾各位了！”

遠遠看到方羅腳下的死氣，幾個巍懷殿的弟子對這新器也很好奇，但也莫名被那股紅光的氣勢嚇得只好收起好奇心，后退躲遠去。

冷不休本想上前一探，但被旁邊突然站起的睹界主攔住，看到界主一臉嚴肅的樣子，冷不休心裏也有股不好的預感。

——

“……羅……”

“方……方羅……”

“方羅……！”

方羅是被百冽華的呼聲喚醒的，眼皮沒由來的沈重，睜目只看到瘋二玉河仙等人都站在自己身旁。

百冽華滿目憂心，“怎樣？身體可覺有什么異常？”說話間神情帶出一絲隱藏不住的寒厲。

方羅搖頭。

站在不遠處的睹界主看著方羅腳下的遺留血陣喃喃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見過形似鬼修的覆生陣能施用在活人身上。背后那歹人……到底有何用意？難道……”

旁邊的定渝聽著突然道：“師尊，此人中了魂術還能安然無恙，莫非就是師尊之前說的死靈之體？沒想到世間真有靈根死絕，身卻未死之人啊，若是能將此人收入麾下，對兇物研究一途可大有助力。”

睹千青肅道：“離他遠些。”

說著發現定渝的眼神中還余留趣意，睹千青嘆道：“勿要貪吃。你身為湖生木靈，千年能化人形已然不易，忘記上次因貪食而損去一魄之事了嗎？”說著還從袖中掏出一盒道：“若是餓了，昨日兇物還未收服，你吃了解餓便是。”

定渝是他多年前在兇物墳地遇到的一棵食穢樹，后經他點化修成人形，一個喜收兇物煉魔寶，一個喜食兇物，既志趣相投，便也干脆收下為徒一路教化了。

定渝看了睹千青一眼，笑道：“明明師尊對他也很感興趣嘛。”

睹千青面容微冷，卻也勾起一抹淡笑，“如今至少可以確定，那暗中在各地陣養兇物的歹人確實也來了此秘境，對此地亦有所求，看來昨日試煉中的，非他目標。”

定渝點頭，未再多話。但兩人此時也并未離開，只是站在局外旁觀。

凌修在四周探了一圈，回來后隱著身站在百冽華身邊報告：“此前周圍喪命不久的魂息極多，然而此時四周余魂皆散。好似此陣有吸魂之效。”凌修說著，卻罕見對著地上遺留的血陣發起了呆。

這陣法……

此前聽聞百冽華說有人利用殘缺的鬼術謀詭異覆生之事，他都嗤之以鼻，覺得不過是些當代低劣修士仿制的無聊窮技。

但眼下親眼見到改造過的詭異陣圖，明顯是在傳魂術的基底上嵌合了如今時代的新生術法，有直接作用與神魂的魔效，雖非正統上古鬼修陣法，但已然完成度極高！有將周身千裏范圍內的游魂盡數集聚一人上的功效。

鬼王覆生……他以前從未有過此等想法，但聽百冽華說了多次，此時也難免想到此事之上。

凌修怔怔看著方羅，傳說中，最初之鬼帝便是吞噬九十九萬只生魂而出，覆活鬼王……這已經不是覆活鬼王的預謀了，幾乎是要另造鬼王啊！

這陣，到底是那些愚蠢的鬼王信徒陰差陽錯改造而生，還是真的為另生鬼王初有圖謀？！

他們這些幸存下來的鬼修只能盤踞在鬼王令中才能維持魂魄異態不滅，可若在現世真的出現一位新的鬼王，鬼域是否也會因之而生、因其而在三界中辟覆舊土？

怪不得，鬼王之前會問出舊代鬼王會不會覆活那樣的話，若是這樣的辦法真的可行，若是對方真的找上門來與自己求合作，自己是否真的會……倒戈相向？

“凌修？”一旁，百冽華突然出聲。

“啊，在。”凌修嚇了一跳。冷靜下來，便覺得剛才腦中膨脹的幻想也不過是泡影。若是鬼王這等好出，千百萬年來，怎鬼帝僅也就那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