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與ai一同被帶回水妖的巢穴之后,你們便被澤維爾“飼養(yǎng)”了起來。
沒錯——是“飼養(yǎng)”,而非“包灬養(yǎng)”:已經(jīng)過去了快一個星期,澤維爾每天的活動除了白天蜷在潭水里面睡覺、傍晚醒來順著譚底水道外出捕食、深夜回來投喂你和ai以外,他與你之間的接觸程度,居然只限于“動手動腳”的程度。
“他做到了,他居然做到了!”你在石頭壘砌的爐灶上翻烤著樹枝穿起來的河魚,一邊撮起指頭灑下調(diào)味的香料,一邊對著ai的貓臉流下了感動的淚水,“相比起現(xiàn)實世界中男人們‘我只蹭蹭不進去’的謊言,這只奇行種雖然沒有許下任何承諾,卻居然能真的做到‘叁過洞門而不入’!”
【請您清醒一點!根據(jù)這只水妖的的智商來判斷,他可能只是找不到入口而已——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讓一只水妖對它毫無所求的可交配雌性這樣付出?就算這里是幻想的世界,這樣的妄想也未免太過不合邏輯了。】ai伸出爪子搭在你腳背上,犀利地戳破了你的美夢泡泡,順帶做出了警告,【以及,請快點翻面!這邊再烤就燒焦了!】
“哦。”你將烤魚按照ai的指示轉(zhuǎn)動起來,撇了撇嘴,“別這么無情嘛,只是有種被珍惜的錯覺而已……就讓我多做一會兒夢不行嘛?正是因為現(xiàn)實生活太過壓抑,人們才會到幻想世界尋求慰藉啊——再說了,如果大家都不幻想了,你們游戲公司的錢又從哪里賺?別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啊!”
【……】
這一次,ai居然沒有再反駁說一句話——這真是少見的事。反應過來的時候,你手頭的魚已經(jīng)烤熟了:
金黃酥脆的魚皮,因為水分散失的緣故微微卷翹,在躍動火光的映照下,透出類似于琥珀的剔透光澤;迷迭香、葫蘆椒、扣豆、血藻……小小的香料顆粒,零落地點綴在魚皮細密的紋理與外翻的焦黃魚肉之間,黑的、棕褐的、綠的、紅的,五顏六色,在油脂的作用下,都仿佛蒙上了一層晶瑩的蜜色,寶石珠子一樣閃閃發(fā)光。
植物果實的奇異香氣,與蛋白質(zhì)和脂肪燃燒的特有味道糅合在一起,交織纏繞成為一股咸辣的辛香;空氣被爐火燎熱,以至于貼近爐膛口的石塊看上去甚至產(chǎn)生了些微的變形——就在這樣橙黃色的暖意中,你面前烤魚的香味宛若舞動的小精靈,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
“唉?怎么不回話了?”
將串魚的樹枝在爐壁上輕磕,把顆粒較大的香料抖落,你勾起小指頭,將垂落鬢邊的幾縷發(fā)絲撩到耳后,向著ai的方向微微偏過頭去。
【人類都是……喜歡逃避的動物嗎?】
你手指一頓。
是你的錯覺嗎?
ai的語氣有點難以形容——硬要描述的話,就是一種區(qū)別于以往對游戲內(nèi)注意事項進行說明的一種嚴肅——雖然理智上,你知道一串數(shù)據(jù)不會像自然生物一樣擁有復雜的情緒,但是還是有那么一瞬間,你居然產(chǎn)生了一種“如果不認真回答的話會讓它失望”之類的錯覺。
“倒也不能這么說……”
你將空閑的那只手虛握起拳頭,抵住下唇,略微斟酌了一下語句:
“也不能說是人類這個物種獨有的習性——‘趨利避害’是自然界幾乎所有生物的本能啊,這再正常不過了——不這么做的,大都在競爭中被淘汰掉了吧。”
你并不認為逃避是可恥的事情,也并不像某些動物愛好者一樣,認為比起其他物種,人類更加丑陋更加不堪——其實這個種群中的大多數(shù)個體,沒那么高尚、也沒那么邪惡,只是物種圖譜之中平凡的一員而已。
“因為想要追求快樂的欲望而被向上牽引;因為想要逃避痛苦的愿望而被向前推進——就是這樣,一個拉力、一個推力,在它們的共同作用下,人類才會擁有足以不斷進步的動力、歷史的車輪也得以滾滾向前,技術(shù)才能發(fā)展到今天這樣的高度——而像你這樣的人造物,也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吧。”
說到底,放在以千億和光年為計量尺度的宇宙進化史中,人類所驕傲的文明歷史,榮耀也好、罪惡也罷,遠遠觀望,也不過是一瞬而逝的流星而已——贊美那華美纖細的絢爛尾光也好,批判那凹凸不平的丑陋表面也罷,都是再正常不過也再平凡不過的事情。
“唉……果然,開口閉口‘人類’啊‘歷史’啊這種事情,總覺得還是有一種謎一樣的中二羞恥感……哈哈,什么嘛,明明都到這個年紀了,我也不是站在什么‘神明’的角度觀測這些事物,這種口吻還真是傲慢到令人討厭吧……”
不過,在另一個“物種”面前,你果然還是想為自己的種群辯護幾句。
干笑了兩聲,你試圖用手頭的食物轉(zhuǎn)移話題、消弭尷尬的氛圍:“話說回來,這是烹飪指數(shù)鍛煉到正值之后的第一條烤魚,你要不要嘗一嘗……”
在炸飛叁個爐灶、燒壞不知道第幾份澤維爾帶回來的食材之后,你的廚藝值終于可喜可賀地鍛煉到了正的10級——在這之前,因為澤維爾除了甜點不吃熟肉,每次烤制魚類,ai都是首當其沖、慘遭荼毒的首席試吃員。
雖然ai自稱它食用游戲內(nèi)的食物,只是將其轉(zhuǎn)化、作為太陽能的替代品;但是,根據(jù)每次你的“產(chǎn)品制劑”所得到的刻薄評價,你覺得它并非不介意你毫無動物保護精神的惡劣行徑——才沒有愧疚、也絕不是補償哦!你只是想用實力征服它的味覺處理中樞、完美堵上它噴毒的嘴而已……
【所以您也有想要逃避的、痛苦的事情嗎?】
火光下,ai的電子眼像兩塊圓潤的藍寶石,倒映了金綠色的火芯、靜靜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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