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方藍清,葉子寧驅車回家。一個月的交流導致剛見第一面自己就做出那樣逾越的舉動來,葉子寧很是洩氣,狠狠地敲了一下方向盤。該死,無論怎樣,計劃還是要繼續的。
回到一個人的家裏,黑暗傳達著孤單和冷漠。因為方藍清,這個月都沒有帶人回來。打開燈,暖黃色的燈光更是襯托了葉子寧的寂寞。
洗完澡,胡亂地裹了件睡袍,葉子寧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在陽臺上的秋千上坐下來。這個秋千,是秦皓留下的最后的東西了。想起那個表情冰冷的人,葉子寧露出一個苦笑。這么多年了,還是沒能一起往下走么?
秦皓和葉子寧是初中同學,兩個人都是人群中格格不入的那種。倒不是因為打架或是胡鬧,而是因為都成績優異。彼時,葉子寧母親剛剛再婚,他心情郁悶,不知道該怎么辦,也沒有想傾訴的人,于是只好一個人悶頭學習。哪知道被別人當成了書呆子,更不與他親近了。而秦皓本來就是冷面,表情不多,對別人的想法也不在意,就這么特立獨行著。
第一次見面,在一個夏夜的雨夜。葉子寧和母親吵嘴,那個男人維護葉子寧的話語讓他覺得更虛偽。母親一氣之下扇了他一個耳光,他捂著臉就跑出來了。他不懂,為什么母親那么愛父親,現在居然還能這樣全心全意地伺候別的男人。他不懂,他一點都不懂,也不想懂。
跑了三條街,瘦弱的男孩子終于沒了力氣,往身后看,傾盆大雨裏的燈光,沒有一盞是為他留的。是啊,母親怎么會追出來,那個孩子哭了兩聲,母親就止住了腳步。那個男人,就更不必說了。呵,也許該離開的是他,讓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不是很好嗎,多幸福的畫面?
疲累無助的男生抱著膝蓋蹲坐在一家店鋪的門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自從父親去世以后,他再也沒有感受到真誠的關心與溫暖。也許是知道的事情關住了他的心門,他拒絕相信也拒絕接受那些所謂的愛。秦皓在他迷茫的時候出現了,給他打開了一扇門,陽光都照了進來。
葉子寧所在的就是秦皓家的服裝店,時近8點,又是雨夜,早就關了門。秦皓的父母都有些好賭,關門之后就各自出門去了牌友家裏。秦皓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在家的日子,即使他們徹夜不歸也不覺得有什么難過。
聽到樓下玻璃門發出響聲的時候,秦皓的第一反應是來賊了。服裝店賺的壓根不多,大多數都被父母拿出去賭了了,但是賊肯定不知道。沒辦法,秦皓到廚房提了一把菜刀下了樓,慢慢靠近門口。
路燈照亮了店鋪的門口,一個男孩子蹲在那裏,抱著膝蓋瑟瑟發抖。秦皓丟下菜刀,跑過去開了門,蹲下來看他。男孩子的臉埋在膝蓋裏看不清表情,只是身體在發著抖。
秦皓小聲問,“你怎么了?”男孩子身形一震,抬起頭來,滿臉的淚水混合著雨水,狼狽不堪,呆呆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秦皓把他拉回家裏,放了熱水給他洗澡,拿了新的衣服給他換,還做了炒飯給他吃。
葉子寧感受到了久違的關心,于是對秦皓說了自己的煩惱,兩個人很快就成為了朋友。那一晚,葉子寧在剛認識的秦皓身邊睡得很香。早晨回家,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吃早飯,背上書包去秦皓家等他一起上學。
兩個都很沈默的男孩子成為了好朋友,有時候可以沈默很久不說話,但是絲毫不感到尷尬,這樣的關系讓兩個人都感到自在。高中大學都在一個學校,大學甚至在一個寢室。經常在一起就會有東西發生偏差。
當葉子寧發現自己愛上秦皓的時候,他有些震驚,更是害怕。于是去找了第一個女朋友,很漂亮的女孩子。牽手的時候覺得沒有秦皓的舒服,擁抱的時候覺得沒有秦皓好抱,女孩子要吻她,身上的氣息讓他很快就逃離,這樣很快分手。就這么三番五次地折騰著,秦皓看著累,問他到底想怎么樣。
他是怎么做的呢?他把人一把壓在墻上,惡狠狠地說,“我怎么樣關你什么事?”秦皓白他一眼,“我是你兄弟,當然關我的事。”葉子寧一拳砸在墻上,“該死的兄弟,我不要跟你做兄弟,我不要。”秦皓抓過他的手來看,他卻吻了上去。就這樣慌亂中兩個人接了人生中第一個吻,生澀不安。
秦皓并不是不喜歡葉子寧,只是沒有葉子寧所想要的那種愛情。他們兩個都是安靜冷漠的性格,縱使葉子寧平日裏表現得再溫柔再體貼,他的心裏始終存在著一個很大的傷口。這個傷口葉子寧填不了,秦皓也沒辦法填。況且秦皓自己的心裏也有傷。兩個都是傷痕累累的人,如何互相補充?兩個人不溫不火地過著,也在逼急了的時候做了該做的事。
大學畢業后,葉子寧用父親的遺產在本市辦了公司,秦皓則賣了父母留下的服裝店到了現在這座城市開了一家酒吧。“夜色”,遮蔽一切黑暗與不安的夜色,遮蔽一切丑陋與欲望的夜色,遮蔽了一切愛情與仇恨的夜色。秦皓需要這樣的地方。
起初,葉子寧經常到這裏來看秦皓,圈裏的人于是都知道這兩個人的愛情了。葉子寧在這裏買了一套房,兩人歡歡喜喜地去買了家具,那個秋千是秦皓最喜歡的。葉子寧偶爾來這座城市,秦皓才住到這裏來,對著秋千愛不釋手。
后來呢?后來我們怎么了呢?后來怎么變了呢?到底為什么呢?到底為什么我們回不去了呢?葉子寧一口氣喝光了剩余的啤酒,把盒子捏出了很抽象的形狀。
后來,葉子寧的公司有了起色,忙起來的時候,可能一個月都來不了一次。再后來,葉子寧風塵仆仆地趕過來,秦皓說,葉子寧我們分手吧,我們不適合。他說我們不適合。他說,我們不適合。秦皓帶著打包好的行李搬走了,什么都沒有留下,除了那架秋千。那架纏繞著綠葉,適合夏天并不適合秋天的秋千。
門關上的時候,門兩側的人都流下眼淚來。這么多年了,這么久了,已經不是愛而是親情了。再后來,過了半年,葉子寧帶著分公司來了這座城市,重新出現在“夜色”,兩個人更像是好友,都避開感情不談。
葉子寧對秦皓說出自己的計劃的時候,秦皓勃然大怒,“葉子寧你有病吧?無辜的孩子你折騰他干嘛?”葉子寧抱著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阿皓,我想給我爸爸報仇。這么多年了,這個念頭一直積壓在我心裏。你走后,更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等我實現了計劃,我就離開這裏,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阿皓,對不起,對不起。”
秦皓看他脆弱的樣子,心裏也很難過。那個傷口,那個巨大的傷口一直在那裏,始終阻礙著他們的關系。罷了,算我欠你的吧。摸摸他的頭發,柔聲說,“沒關系,不要太過分,不要太傷害那個孩子。畢竟他是無辜的。”葉子寧點頭,把臉埋在他的懷裏,久久不肯出來。
于是,一切就像開頭那樣開始發展了。雖說秦皓同意了,但是并沒有參與他的計劃。當他看見方藍清的時候,更不想要參與了。葉子寧的固執讓他無奈,方藍清的單純讓他心疼。他想著,也許這兩個人真的能彼此治愈也說必定。
又喝了幾罐啤酒,累了一天的葉子寧窩在秋千上,抱著枕頭睡著了。還是做夢好,睡夢裏有回憶中久違的溫暖和那個人難得見到的笑臉。但是,已經成為過去式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回去的只能是兩個不再年少的男生,不再是我們。葉子寧的眼角滑下了兩行淚,浸濕了夢裏秦皓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我還是適合寫這樣很簡短的劇情,帶一點悲傷的調調。楞是把一章就能講完的事扯成一篇文,幾十章地來,大概就是我正在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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