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后，暮紳把屋子裏的六盞煤油燈點著，兩個人坐在屋子裏膩歪了一會兒，就聽到院子裏傳來水聲，暮紳拉著商瑤花一起出去就看到站在小水池上洗腳的中年婦女，大概四十七八歲，正彎腰洗著腳上的泥土，地上放著幾個紅青相交的西紅柿。她聽到走過來的響聲就抬頭。身高比商瑤花高了那么一點兒，臉被曬得蠟黃，一雙眼睛卻尤為大而清澈，看見兒子后笑起來眼角有三道皺紋，如果皮膚白皙就是一名很溫婉的女子。

他看見中年婦女就開口喊。“娘！”

商瑤花也跟著暮紳喊。“娘！”

“誒，誒。”萬百惠有點不知所措，只是看著她。“啊花是吧？房間喜歡嗎？”

商瑤花立馬就知道暮紳撒謊，手放在他腰后面使出的力道擰了一下，揚起燦爛的笑容。“謝謝娘，我很喜歡。”

暮紳皺了一下眉頭，臉色無奈，老婆這一下可真是完全沒有收住力，等一會兒腰后面可能就發(fā)青了。

“喜歡就好。”萬百惠已經(jīng)洗干凈腳，直接踩在青石板上，對著他們點頭，然后慈祥的看著他們兩個。“阿仔說你們領(lǐng)了證，我和他爸爸收到信后也商量過，等過幾天就給你倆在村裏安排酒席。”

商瑤花擺手。“不用那么費錢，在家吃一頓就行了。”

“要的，你是嫁過來。總的還是要的。”萬百惠很肯定的重覆，然后接觸到商瑤花不解的神情，緊張的情緒就化開，眉目溫婉。“這是我們這邊的習俗。”

商瑤花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點頭答應。

“爸是不是上山采藥了？”暮紳說。

“嗯，中午吃過飯就上山，應該快回來了。”萬百惠說。

三個人站在門口總是不好的，商瑤花就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腰部，暮紳就極其有眼力見的向屋內(nèi)走去。

暮紳和商瑤花在長竹椅上坐著，萬百惠卻并沒有走過去而是打開燒水鍋看了一眼。“你們剛到的吧？我燒一鍋水給你洗澡。”

商瑤花連忙站起來。“媽，不用了，我來吧。”

“你是城裏娃，不會的。在哪坐著就可以了。我們這裏就是這個樣子，你不嫌棄這裏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她對著商瑤花笑了笑，說著就拿火柴劃開，開始燒柴煮水。

加了幾把大的干柴，萬百惠就穿著木屐出去了。

商瑤花也不知道她去哪兒，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會，忍不住問暮紳。“你媽這是去哪兒？”

“應該是去老屋捉雞。”暮紳不怎么在意的說，他抓著商瑤花白皙纖長的手，看著戴在無名指上的鉆石戒指。

萬百惠拎著一只雞回來，從竈上放著的熱水壺裏倒熱水進木盆子裏，暮紳就走出去和萬百惠一起殺雞。

商瑤花就沒事做，第一次來家裏，她也知道自己一個人坐著不合適就拿起一張板凳搬到竈臺下看火，看著母子倆在那裏殺雞。

雞宰殺好后，中年男人趁著夜色回來，聽著屋裏炒菜說話的笑聲放下背簍進門。

“回來了，再炒個番茄雞蛋就可以吃飯了。”萬百惠扭頭沖著進門的中年男人說。

“爹！”暮紳叫了一聲。

商瑤花稍顯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中年男人，他的身高比暮紳矮了那么一點，大概有一米七五，皮膚蜜黃，剪了個板寸頭，模樣很普通硬要說還是帶了那么點兒儒雅，比不得暮紳英俊帥氣，不過從那刻板的五官裏還是能看出影子。

她還是開口跟著喊。“爹。”

暮免看著坐在妻子旁邊的年輕女孩，一頭濃密烏黑的卷發(fā)，身量纖細，模樣可愛甜美。他點了點頭。“嗯，回來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問阿仔，缺了什么就和我們說。”

“好。”商瑤花點點頭。

吃過飯后，她拿著自己裁縫的禮物下來，先是把女士的盒子遞給萬百惠。“媽，這是我給你們準備的一點小禮物。”

萬百惠連連擺手不收下。“要是吃的，你就留著自己吃。我這么大年紀了不愛貪嘴了。”

商瑤花就笑著說。“不是吃的，是衣服。”

“那你穿，我衣服多著呢。”萬百惠什么都不愿意收下。

商瑤花僵持著有點兒尷尬，余光看見暮紳在那兒悠閑的喝茶，就忍不住瞪了一眼過去。興許是接收到老婆的目光，暮紳就對著萬百惠說。“媽你就收下吧，她做了一個月了，是按照你的尺碼來裁縫，我老婆也穿不下。”

萬百惠最后收下了，暮免什么都沒說直接接過。

“你們打開對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商瑤花說。

萬百惠的是一件旗袍，裏面貼身的是絲綢面料，外面是一層酒紅色下擺繡著玫瑰花的香云紗。暮免是一套深藍色的唐山裝。

暮紳和商瑤花擺喜酒的那一天，萬百惠和暮免就穿上了商瑤花送的衣服，喜宴在酒堂裏擺了十桌，菜式有鴨有魚有肉，一共十碗菜，這在鄉(xiāng)裏已經(jīng)是特別了不得的了。

親戚裏的男人負責炒菜蒸飯上菜，女人負責洗菜切菜摘菜。人一多的地方就有孩童嬉戲，女人們坐在天井裏圍成一堆，完全不顧及聲音，說話間就聊到了酒堂也有一年沒擺喜宴了。

切馬蹄的婦女手腳干凈利落，一邊說話一邊刨馬蹄皮。“可不是嗎？現(xiàn)在的娃兒都不愿意，禾稻成律那個老三昨兒個就有了媳婦，那大屁股大胸十裏八鄉(xiāng)都沒見著這么好生養(yǎng)的，模樣兒又周正。”然后婦女停下手中的動作，壓低聲音說。“可是費了足足一千元。”

“還說要擺喜酒呢。”洗西洋菜的阿婆說。

“那女娃愿意？”年輕女人后面一個小孩貼著背撒嬌，她摘木耳腚的動作停下來，伸手托了托孩子的屁股。

“那兒愿意，鬧著呢。死活都要回家，昨兒個還跑了出去，順著山路足足追了一公裏才抓回來。”切酸菜的中年婦女蹲著，抬起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汗，懶洋洋的說。

“要我說老免擺十桌和志明娶媳婦兒差不多了，得要個三百。”切馬蹄的中年婦女說。

“一千元都夠三年的了。”年輕女人嘆了一口氣。

“美娘子說你呢，當初叫你嫁志明不聽。”切酸菜的中年婦女調(diào)侃的玩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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