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分外淡定地坐直身子，瞅了眼賀啟源，想象對方打扮成少女的模樣，嘴裏咕噥一句：“又老又丑就又老又丑吧，有就好。”
尚不懂情愛的小不點(diǎn)，還是分外“正直”。
小皇帝咬著毛筆，心裏的小魔物剛學(xué)會探頭，他暗暗打定主意：父債女償！到時候，他也搬個桌子，攤本書，拿個戒尺，搖著扇子，天天逼迫老嬌妻好好背書……
賀老聞言氣得吹胡子瞪眼：“你說誰又老又丑？把《左傳》再抄一遍！”
小皇帝嚇得雙眼一翻，毛筆一扔，哐地往下一倒，臉貼著桌，印堂發(fā)黑，口吐白沫，開始裝死大計……
此后，小皇帝信了那老鬼的邪，老老實(shí)實(shí)背了不少書籍。
以至后來賀啟源歿了，又換來新的太傅，李言修還是保持背書的習(xí)慣，暗地裏把古典名籍背下大半，又從書中典故自學(xué)謀略、隱忍與果決。
……
聽完李言修的回憶，蕭容掩面而泣：“果然是阿爹，總這樣愛開玩笑……”
李言修不動聲色握住她的手，認(rèn)真說：“可，朕當(dāng)真了。”
蕭容愕然抬頭，含淚望向他極為專註的眉眼，心裏像有什么東西……在悄悄融化……
李言修垂下眼，隔著破碎的白衫，撫上她位于心口的劍傷，疼惜道：“阿元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
蕭容跟著他的動作望過去，在他的右手上，還有未愈合的傷口，如此醒目，幾乎能看見帶血的紅肉……
雖不知此傷從何而來，但他卻時有傷及自身的行為，費(fèi)盡心機(jī)，爭權(quán)奪利，不過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身為天下之主，若是守不住自己的皇位，等待他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
死！
蕭容心中亂亂，莫名開始憐惜他，喃喃道：“少暄亦是不易……”
李言修怔了下，捕捉到她的視線，默默與她對望。
帳中靜謐無聲，千言萬語，盡在她一句諒解的“不易”之中。
李致婚事
靖王府，荷花池裏蕩著一只木舟，清風(fēng)徐揚(yáng)。
小荷尖尖破水而出，散發(fā)出淺淡的葉香。
李致枕著手臂躺在舟中，旁邊放著一只垂釣的竹竿，紅魚咬餌，釣者不為所動。
他的臉上蓋著本武華記，講的是前朝流浪詩人武華在徒步游歷各國名勝河川時的所遇所見。
書下，隱約有睡熟的鼻息靜靜而來。
李致自幼好山水，常躲著偷讀一些游記之類的閑書，15歲時，他委實(shí)心癢難耐，便帶著書童離家游耍，自此常年旅居在外，哪裏偏僻危險便去哪裏，關(guān)也關(guān)不住。
雖他頗具才氣，也最得靖王垂愛，但一直不為靖王所用，年過雙十又二，依舊游手好閑，對朝事打不起精神。
上次歸家探親，靖王好不容易把人勸留在邯陽，他卻如何也不肯入朝為官，唯一一次進(jìn)宮，便是陪靖王參加皇帝的壽誕禮……
靖王負(fù)手站在岸邊，遠(yuǎn)遠(yuǎn)看著這個懶散紈绔的愛子，心裏不免憂愁。
自己相中的繼承人，為何總?cè)绱松⒙?
往后若是榮登大典，又該如何立他為太子？
書童怯怯地看一眼滿臉愁云的靖王，這都站了許久了，也不見動靜。
書童猶猶豫豫雙手做出擴(kuò)音狀，對著湖心的木舟喊道：“世子爺，王爺來了！”
湖中，李致聞言迅速坐起！
他快速整理好衣衫緞帶，擦掉臉上灰塵，藏好手中閑書，踢掉腳邊釣魚的竹竿，然后擺出一個淡然的微笑，極其文雅禮貌地站起，朝岸上的靖王見了一禮。
靖王見他當(dāng)著自己的面裝模作樣，無奈一嘆，又微露不耐的朝舟中人招了招手。
李致又拜一禮，從舟中取出一只木槳，心情郁郁地盡快回到岸上。
兩人就近來到旁側(cè)涼亭坐下，女婢默默為二人送來茶水，李致正要喝口茶壓壓驚，卻見靖王遞出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女子的閨名及生辰八字。
“父王，這是？”李致望著眼前紅紙，不動聲色地問。
靖王摸一把自己的胡子，端起茶杯漫不經(jīng)心道：“這是萬將軍的女兒，年方十四，相貌端莊，性子也賢淑大方得很，做你的世子妃正合適。”
“父王……”李致遲疑，“十四，過于年幼……”
“不小了，今年定下親事，來年成婚，不就及笄了？”靖王瞅李致一眼，“我朝歷來風(fēng)行早婚，本王當(dāng)年便是十四納的妾，十五娶的王妃，如你這般年紀(jì)還未成婚，即便尋常百姓家，也是不多的。”
“……”李致抿唇不答。
“你莫不是還在想著那個妖女？”
“……”李致愕然抬起頭。
攝政王眸中微微含怒，似乎洞悉一切道：“致兒當(dāng)本王老糊涂了么？你偷偷去巷室探望容妃，又鼓動本王放了她，其心太過明顯！”
李致面色依舊淡然，卻被靖王問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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