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靈機一動,原地一個轉(zhuǎn)身,拉了二姑娘往一旁又一陣跑。跑到籬笆墻上兩處火光的中間,果然再沒有子彈飛過來了。
原來鬼子弄不清虛實,不知道對方出動了多少人馬來破壞竹籬笆,黑暗中哪裏敢貿(mào)然行動,只得往火光燃燒處胡亂打一陣槍罷了。
劉虎和二姑娘在鎮(zhèn)子外面剛才分手的地方等了一小會兒,幾組人員很快就來攏會齊。劉虎一查點人數(shù),竟無一傷亡,真是皆大歡喜。
不幸的是第二天傳來消息,鬼子惱羞成怒,在他們的封鎖區(qū)內(nèi)大肆報覆,抓了十幾個有“通敵”嫌疑的老百姓,用刺刀把他們的腦袋割了,掛在重新修補好的竹籬笆上,以示警告。
一個老太太不要命地撲上去摘她兒子的腦袋,鬼子從后面隨手一槍,把老太大的身子打得飛過籬笆墻,落在墻外一片亂墳崗上。立刻奔過來幾條野狗,眨眼間把老太太的尸身撕碎嚼光。
人們眼睜睜看著,竟沒法過墻去趕開野狗,膽小心慈的女人們受不得這份慘烈,當(dāng)場就昏暈了幾個。
這樣一來,民間對于日本人的怨憤也便跟著更大了。
初春,剛從田野裏萌出一點意思,緣君又病倒了,這回是出天花。丹尼爾第一個來瞧了,說這事還得看緣君自個的意志力,這痘能不能發(fā)出來。若是發(fā)好了,那便就沒什么事情了,還能增強抵抗力。
奶媽站在一旁,拉著茹云說道:“燒柱香罷。”
茹云原本沒這些講究,如今實在急得不成,那也便就去街上臨時買了香,將香爐供好,按著本地習(xí)俗奉上了痘花娘娘。
茹云一天幾次地察看緣君的前胸后背、手心腳心,總不見有什么癥候出來。孩子卻憋得難受,面紅耳赤,口干舌燥,又流鼻涕又淌眼淚。秋白原來都在外頭忙,聽到緣君的事情,自然也沒了心思,抽空回家,找著茹云問:“怕是要吃點發(fā)物?”
茹云發(fā)愁道:“丹尼爾都看過了,只能靠孩子自己扛住了。況且如今上哪兒能找到發(fā)物呢?東面的海貨進不來,街面上也見不著個小魚小蝦的,季節(jié)不對呢。”
秋白聽在心裏,也不跟茹云招呼,抓兩把麩皮,拿了魚竿,到串場河邊釣魚去了。自從串場河出現(xiàn)了日本人的汽艇,這裏已經(jīng)沒人釣魚了。茹云自然是不肯讓秋白去冒險的,吃不吃魚蝦的是個小事,萬一碰上日本人,把條命送了,值還是不值?
秋白咬了咬牙,望見魚竿就擱在了屋檐下,已經(jīng)積了厚厚一層灰。
初春多雨,河邊的淤泥滑得像潑了油。秋白自然有他對付的辦法:他隨身帶了好幾個稻草把子,隔不遠扔上一個,腳踩在稻草把子上,又軟又干爽,真是妙極。
秋白久不摸魚竿,手未免有點發(fā)癢,因而心情就很迫切。
也活該他今天運氣好,幾把麩皮撒下去,河面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了圈圈波紋,看得見探出水面吞食麩皮的圓圓的魚嘴巴。
陶秋白不久覺得手裏的釣竿發(fā)沈,被什么東西拽得一聳一聳。他輕輕往回拉,竟拉不動——是條大魚呢!他小心翼翼,生怕把釣魚線拉斷了,就有經(jīng)驗地松了魚線,任憑那大魚拖著在河中掙扎。
魚也刁滑,偏往那水深的地方游。陶秋白此時幾乎進入到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不知不覺就跟著大魚下了水,連鞋帶褲子往河中走出好幾步,膝蓋以上的部位全都濕透。
初春的河水冰涼刺骨,秋白當(dāng)時沒怎么覺得,上岸之后才發(fā)現(xiàn)腿麻了,一屁股癱坐在河灘上動彈不了。最后還是秋白半天沒回來,茹云請趙老爹出去幫忙找,這才把他架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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