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市

病床上的老人聚精匯神地盯著電視,新聞主播正在播報一則新聞，光聽主播不疾不徐的腔調(diào)，恐怕一些人會以為,這新聞什么爆點都沒有。

“……3月27號上午十點，國|務(wù)院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原國|務(wù)院總理xxx因病辭職，國家|主席盛澤興簽署主席令任命xxx為國|務(wù)院新任總理，于即日上任……”

“真,讓他做成了……”老人失神喃喃。

電視畫面突然定格，一只拿著杯子的手出現(xiàn)在老人面前：“您該喝藥了。”

“電……視！”老人沒接水杯，像個孩子一樣拍著被子掙著脖子大叫。

“喝藥。”甜美的女聲不由分說地將杯子放進老人手里，并往他嘴里塞了一把藥，“好了，快喝水。”

“真是,粗魯。”老人咕噥著,仰脖喝下一大口水就要摸搖控器。

卻被人搶先一步拿到手里,換了一只溫度計：“該量體溫了。”

老人瞪眼,兩人僵持片刻，老人終于被對方堅持的眼神打敗：“怕了你了。真準備在我這當(dāng)護士了？”

生氣之下,他說的話竟比之前順暢了不少。

一年多的復(fù)健治療,加上老人堅定的心志和樂觀的心態(tài),終于令他由一個危重病人慢慢好轉(zhuǎn)，到現(xiàn)在甚至可以扶著床走上幾步。連醫(yī)生都嘖嘖稱奇，對老人接下來的療養(yǎng)有了點樂觀。

葉明曉輕輕一笑,坐到床前拿起一只桔子開始剝：“怎么？您嫌棄我？”

老人嗤笑：“我怕，你在這待不住。你，真放得下？”

葉明曉聳聳肩：“這我說了不算。”

老人嘆氣：“那你，后悔嗎？我是，說，如果你那天不在他面前說出來那件事，原本你不用，唔——”

葉明曉用一瓣桔子堵住老人的問話，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人生那么長，很多時候，我們只能做好當(dāng)下的選擇。我選擇說出那件事，在當(dāng)時得到我最想要的東西，是那個時候我能做的最好的選擇，這就夠了。何況，被過度保護總比不明不白地死了好。”

老人眼神略有些復(fù)雜地望著這個堅定的年輕人，她的目光一如初見那樣澄明，仿佛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無法令她的心志有所轉(zhuǎn)移……

“假話。”老人勉力咽下桔子，目光期翼：“要我?guī)兔幔俊?

葉明曉擦擦手上的汁水，搖頭笑道：“您還是歇著吧，如今好不容易有躲清閑的機會，這把年紀了，您還主動往里摻合什么？”

“真，真不用？那你為，什么來找我？”

老人這回真的驚異了：他以為這段時間葉明曉選擇頻繁來看望他，是因為他曾經(jīng)的身份——作為華國的前主席，即使現(xiàn)在不在政治中心，想為她說句話還是有點作用的。想不到她這么沉得住氣，從她自a國回來，小半年的功夫都往他這跑，卻從不請求他做點什么，即使她已經(jīng)因為重生者身份的曝露陷入這樣的困境。

“因為除了您這，我走到哪都有人看著。”葉明曉實話實說：“我就是想借您這里躲個清凈，您不會趕我走吧？”

老人啞然，直到現(xiàn)在，他因為服藥變得有些遲鈍的腦袋才想到一個可能：“你這是，有安排了？”

葉明曉傾身給他用圍兜擦了擦嘴，笑而不語。

老人搖搖頭，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安靜的病房里，新聞繼續(xù)播放。

“……繼在j國黃金蟒身上提取到可以使人麻痹的信息素后，我國科學(xué)家在南方一種變異黃鼠狼身上又發(fā)現(xiàn)了一種能夠令人短期內(nèi)產(chǎn)生幻象的……”

“動物，比人，厲害。”老人簡潔又費力地點評著剛剛那條新聞。

葉明曉明白他是想說，動物被輻射影響變異，如今有很多進化出了信息素，但人類并沒有發(fā)現(xiàn)相似的案例。

她說起自己新近得到的消息：“對了，有件事還沒人告訴您吧。邵峰的醫(yī)療團隊發(fā)現(xiàn)，一點紅釋放出的麻痹信息素可以協(xié)助刺激他的下丘腦垂體，幫助穩(wěn)定內(nèi)分泌系統(tǒng)，而且他如今控制情緒的能力和智力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真的？！”老人一個激動，差點猛地坐起來。

葉明曉早有防備，她眼明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真是，您這么激動干嘛。”

“當(dāng)，當(dāng)然！大跨越！時代！”老人大聲地說完，又重重補充：“邵峰，皮膚！身體！希望！”

葉明曉卻笑著潑了一瓢冷水：“您別高興早了，包括邵峰超乎常人的骨密度和皮膚韌性在內(nèi)，這都是要忍受多少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才得到，有幾個人有他這樣的意志和機緣？而且這些都還是實驗室數(shù)據(jù)，離走向大眾還有很長的路。”

“不怕！只要有路！”老人精神振奮，大聲道。

“老頭子，你這么激動干嘛。”首長夫人推開門，著急地走進來跟葉明曉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老人精神極佳地一擺手：“沒，沒事。”眼睛一掃，瞥到病房門口那條畏畏縮縮的身影，臉沉了下來：“他又來了？”

首長夫人臉色一黯，知道他還沒消氣，卻什么也沒勸：“你不想看到他，咱們就不見，別著急，我馬上讓他走。”她現(xiàn)在也想通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有些事，太過強求，反而不好。

葉明曉半闔著眼睛，好像忽然聾了。

經(jīng)過上次差點氣死父親的事后，首長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老實了不少，白樓里上上下下當(dāng)然還是很不待見他。盡管事發(fā)之后他表現(xiàn)得非常后悔，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因為這樣的前科，他連白樓都無法接近，再加上他的債務(wù)問題，首長堅持不許人幫他，他很吃了些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