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了……”西格瑪掰著手指想，“果戈裏先生是擔心沒人保護你么？你留在莫斯科不會有事的，整個天人五衰都會聽從你的調(diào)遣。”

西格瑪說的沒錯，沒有人比他更合適，這個三年前從培養(yǎng)液裏走出來的新生兒，一定會非常熟悉那些人體實驗室的準確分布。

“你就是不能去！”果戈裏把剩下的半截手杖投擲過去，堪堪切斷了西格瑪?shù)囊豢|發(fā)絲。

三歲的孩子茫然的看著果戈裏，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而且執(zhí)行任務的理由充足，行動排名第一位，權(quán)衡計算之下，天人五衰根本沒有比西格瑪更優(yōu)秀的狙擊手和特工。

“我是因為個人的情感不想你去……”果戈裏心裏一驚，他知道西格瑪這個失落的表情，就是在質(zhì)疑自己的能力，希望得到認可又小心翼翼，三歲的孩子只以為自己要被拋下了。

“情感？”西格瑪眨眨眼睛，“生氣我去執(zhí)行任務不帶好吃的回家么？”

果戈裏搖搖頭。

“我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果戈裏銀色的發(fā)絲鋪散開來，像是月色一樣的冷清孤獨，“喜歡到?jīng)]有人能替代你……”

“我也喜歡果戈裏先生，”西格瑪?shù)难劬指擦松癫桑安灰鷼饬耍乙欢ò炎詈贸缘狞c心帶給果戈裏先生，不生氣了好不好？”

三歲孩子哪裏懂果戈裏眼裏的悲傷和憐愛，他蹲下來坦坦蕩蕩看著那雙銳利的金色眼睛。

接著被拉進果戈裏的懷抱。

“我愛你，”果戈裏親了親西格瑪精致的臉頰，“是這種愛，你懂么？”

西格瑪一臉茫然，“不懂，但我可以學。”

銀發(fā)發(fā)出青年低沈的嘶吼聲，他把西格瑪狠狠揉進懷裏，他的西格瑪就要不顧一切的奔赴戰(zhàn)場，果戈裏想著自己嚴厲的教導，竟然悔不當初。

“果戈裏先生你別哭呀！”西格瑪慌了神，“我學，我一定學會，不讓先生失望……”

死魂靈的首領已經(jīng)悲痛到無法出聲，他仿佛也成了死去的空缺，成了死神的奴仆，嗓子和心臟撕裂著，靈魂劇痛到無法呼吸，除了拼命的抱住西格瑪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世界，毀滅吧，重生吧，弄得一團亂，沒關(guān)系的。

只要果戈裏還能隨心所欲的擁抱心愛之人，縱然身處牢籠，鳥兒依然自由。

可是果戈裏留不住，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心知肚明后知后覺，是那位少女聯(lián)絡了西格瑪，要他阻止一切保護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只會傳位于純種的貴族血統(tǒng)，那位少女也許是組織繼承人候選，最終漁翁得利的公主，在天人五衰總部下毒，利用西格瑪?shù)膯渭儯粝鹿暄Y作為天人五衰的核心。

籠中鳥呆坐在地上。

他聽到他的自由正在低語，“西格瑪學不會，不懂什么是愛，如果西格瑪沒回來，果戈裏先生會有更好的學生，一定要教他……”

知更鳥失去的自由，是玫瑰刺穿了咽喉。

【一百一十三】

橫濱空中花園最美麗的高塔上，費佳牽著太宰的手一步步走進那個放置實驗品的大廳。

舒適的床鋪一字排開，和太宰九分相似的青年側(cè)躺著用力拉住亂步的手，美麗到攝人心魄的眼睛裏再也看不見任何干擾的人和事物，愛倫坡和愛情聚少離多，此刻更像是要彌補畢生沒有看到的戀人，眼睛都不舍得眨。

太宰只需要一眼就知道，愛倫坡已經(jīng)很虛弱，他條件反射的想要逃離，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詢問亂步先生的現(xiàn)狀。

正常人面對兄長應該輕松一點，安撫愛倫坡說他們一定可以活著離開，或者是對愛倫坡給他買的新衣服表示感謝，還有應該祝福兄長和亂步先生幸福下去……

可是太宰低著頭，穿著嶄新的沙色外套，衣帶被他扯到皺皺巴巴，能言善辯的少年此刻變得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太宰，”愛倫坡沒有給他的弟弟分過去一個眼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何苦為難自己，不知道說什么就不要說，你是參謀官，是二十歲的大孩子，有必要說話就走過來，沒有必要就不要上前，的確是埃德加家族給了你過去，但是我也告訴過你，不需要回來。”

太宰嗯了一聲，愛倫坡從未覺得自己是他的器官備用庫，也不覺得自己是他粗制劣造的仿品，可太宰依舊是疏離和茫然。

“離開我，”愛倫坡的聲音依舊是低沈而軟糯，“選擇飛向天空奔向大海，就不要回望出發(fā)的地方。”

無需多言，他們的生死都在費奧多爾的手中，陣營和權(quán)力都毫無意義，下一秒兄弟之間也許只能留下一個人，可他們依然無話可說。

另外的幾張床上，一身疲憊的京極夏彥被換了一身干爽的睡衣靜靜睡著，他身邊的一張床上堆滿了明艷驕矜的郁金香，正是行人笑起來該有的樣子。

安德烈紀德被換上了費奧多爾訂制的軍裝，強大的意志力讓他沒有就此昏睡過去，反而泰然自若的看著天花板，仿佛只是行軍途中的休息。

另一張床上放了一朵庭芥蘭，太宰一眼就認出來是送給織田作的小禮物。

“雖然少了幾個人，但是人類中最強悍的大腦幾乎都在這裏了，”費奧多爾嘟著嘴，“如果他們幾個都活著就好了，記憶傳承的速度會更快。”

“你說最強的頭腦？”太宰輕笑出聲，“你有我還不夠么？”

費奧多爾深深地看著太宰，八歲那年的記憶中兩個人就這樣十指相扣相互支撐。

他說，要建立一個全新的，只有文明和幸福的世界。

而太宰看到了。

費奧多爾在這一刻感受到的幸福中，太宰會是不可缺少的一環(huán)。

下一秒太宰被麻醉針狠狠刺中，足夠放倒一頭大象的藥物註射進太宰的血管，然而費奧多爾的親吻可謂抵死纏綿。

“歡迎來到平和，溫柔，幸福的世界，” 費奧多爾揉著太宰蜷曲的發(fā)梢，“然后成為神創(chuàng)造的世界的第一個祭品。”

太宰吃力地仰起頭，視線逐漸模糊的盡頭，是費佳天真無邪的微笑。

“天人五衰的參謀官所能付出信任的只有手裏的槍，付出情感只為了身后的同僚，付出信仰只為了自己的心，沒有一絲一毫的敬意留給神明……”

太宰閉上眼睛，耳邊是威尼斯和煦的風，潺潺水聲，透過云層的溫熱陽光，和姑娘們傳唱著的，踏過海洋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