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福兮好像看到了他。
趾高氣昂，嫉惡如仇地罵她是壞女人的他。
純真無邪，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能肉白骨活死人的他。
一面銅鏡吧嗒一聲落在她的手上，她緩慢而細致的用手指一下一下描繪，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好像抱在手里的不是乾坤鏡，而是叁歲的一生。
天空響起一陣悶雷，要下雨了嗎？
福兮伸出手，掌中滴滴答答。
是血。
金龍咆哮威于山間，他背脊發燙，渾身鱗片鋒利耀眼，令人不敢直視。
“你做了什么騙過了天雷？”天尊好奇的站在高山頂峰，看向眼前霸道而凌厲的閻君。
金龍口吐人言，鷹一般的爪子揮舞而過，那高山轉眼便被攔腰斬斷。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天尊騰云駕霧，毫不在意。
雕花劍中飛出兩條粗而長的白色巨蟒，蟒蛇通體雪白。仔細看時身上還排列著白色的云豹花紋，體鱗光滑，兩條巨蟒張著大口，緊緊纏著金龍身軀不放。
“你以為我憑什么能輕易殺了你父母？”天尊趁機立于巨龍頭頂，他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神圣而淡漠。
圣人無心，因此為神。
這個道理他十七歲就知道了。
“還要感謝我師傅，要不然我還不知道你們龍也不過如此。”他迎風笑道，當年心軟放了這人兩命，今天他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說著，天尊忽地持劍翻身而下。
霎那，無數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天尊四面八方將閻君包圍，他們各個手持雕花雙蛇劍，如密集的雨點般盡皆撲向巨龍脖頸下唯一的白色鱗片。
“龍之逆鱗，是他們唯一的弱點。”
“怎么樣才能取龍之逆鱗呢？”
“成為他們的愛人。”
成片上萬個天尊快速變幻，閻君知他又要故技重施，故意裝出一幅被雙蛇纏身自顧不暇的模樣。
果不其然，下一瞬山間天尊全部飄飄欲仙，眉心一點紅痣艷麗旖旎。
那無數個“福兮”如同初見之時，語笑嫣然地打量著金色的巨龍。
“你是蛇嗎？”無數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回響起來。
“你是蛇嗎？”
整座山谷反反復復地回蕩著這句話，由遠及近，如水面蕩起的漣漪，層層迭迭，永不消逝。
福兮跪在地上，捂緊了耳朵：“啊啊啊！”
她渾身冰涼，有什么東西潮水一般灌進了她的記憶。
“你是龍啊！”她終于仰起頭，朝模糊一片的天空大喊道。
你是龍，滿天諸佛獨一無二的真龍。
無法取代，舉世風華。
那發呆的金龍陡然睜大眼睛，下意識側身，堪堪避過無數個朝他舉劍襲來的“福兮”。
“你簡直卑鄙！”
他勃然大怒，于空中上下遨游，身軀猝地變大。那還纏在身上的兩條巨蟒一時不察竟被他周身的金光炸成幾截，斷木一般掉入山林。
金龍口中噴出的烈火將無數個假人燒為灰燼，龍吟震山驚地。
天尊駭然失色，雙手無力地扶著插向自己心口的玉龍啄。
眼前已經沒有金龍的身影了，只有一個衣裳凌亂，臉色蒼白的年輕人。
“為了殺你，我整整準備了幾百年。”
四百年前他殘忍斬殺父母，那時他才剛剛出世。這人為了飛升謀劃多年，害得他年幼無人教導流落荒山。
若不是當年的福兮伸手相救，他恐怕就要命葬懸崖之底。
天尊蹙眉，似乎是想拔劍起身。
然而那玉龍啄卻如重壓之山，他方動彈，便覺五臟六腑都要爆裂。
“我父母舉案齊眉恩愛無雙，你卻利用這點，害他們枉死人間。”
閻君毫不留情地將玉龍啄從他心口拔出，滾燙的鮮血噴涌而出，水花一般落在他的臉頰，衣袖。
“如果不是你抽了我的筋骨，我早就殺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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