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謝傾的加入,這場刺殺很快就結束了,天字上房裏,謝傾在窗邊吹著春風笑道:“好了,今日也算是還了公子當日之恩,不過你我真是有緣,千裏也能再相見,”說著她轉了轉手上的銀鐲,眼神也帶了試探:“敢問公子姓名。”
姜見隱臉上掛著斯文笑道:“在下沈隱,齊國人,不知姑娘芳名?”
謝傾心中冷笑一聲,這人只說名,不言字,八成就是一個假名,不過她不稀罕費這神,任他是什么魑魅魍魎,揣什么花花肚腸,她謝傾也不會放在眼裏。故而面上還是掛著笑敷衍道“謝傾”。
姜見隱還是斯文有禮地問道“在下記得,謝乃是西涼國姓。看來姑娘與西涼皇室頗有淵源?”
謝傾對他這副虛情假意的模樣不耐煩了,便輕笑了一聲,給姜見隱包扎的人是凌云裏的醫師,立刻心領神會,手抖了一下,將藥粉撒了許多到傷口上去,姜見隱眉頭狠狠一皺。
謝傾笑著斜睨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其實也沒什么,我這個人,運氣一向不錯,機緣巧合,蒙陛下賜姓而已。公子您這運氣屬實有些差,若是包扎好了,還是早些回去吧,我怕您,擾了我的運道。”
姜見隱假裝沒聽到這明晃晃的逐客令,他彎起蒼白的嘴唇笑回“姑娘,您也看到了,在下一介書生,三尺微命,生死只在一夜之間,看姑娘應該也是往西涼去的,還請姑娘施以援手,可憐可憐,與我同行一程,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這會兒已是深夜,謝傾這幾日心力交瘁,此刻困倦不已,心裏煩的不行,于是嘴角又提上去了一些,笑的越發虛假嘲諷:“公子,我可沒見過使劍使得如此嫻熟的書生。再者,我這個人,惜命的很,雖然我樂善好施,但是也得量力而行啊。夜已深,公子請回吧。”
姜見隱其實亦有暗衛在暗處,若是謝傾不出手,他的暗衛最后時候也會出手,但他看到謝傾那一刻還是決定讓他們靜觀其變,他相信謝傾的身份絕不簡單,也許用好了,這會是一顆絕妙的棋子。
還有一點姜見隱在心中不愿意承認的好奇——即便是自己日日以笑意待人,也有厭煩的時候,也會有收起笑容的時候,可謝傾的笑好像長在就臉上,刻進就骨子裏,成了一種本能,愈是不滿,笑的愈是燦爛。
世上真有能徹底拋棄悲歡的人嗎?
他不敢想象。
第二日一早,謝傾和玉衡談笑風生走下去用膳,卻看見姜見隱正站在木階旁,又拿出了他的空白折扇,優哉游哉的扇著風,一雙含笑眼正望著謝傾,蒼白的臉色亦不掩風姿。
謝傾走到他身邊,佯作驚訝,睜大眼睛道:“這位公子,看您病弱書生的模樣,這春寒料峭,可別凍壞了您的身子,還是留在客棧中好好休養才是。”
姜見隱對上她這雙清澈的眼睛,竟有一時半刻分不出她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剛剛他甚至覺得自己陷入了謝傾這雙看似天真無邪的眼睛裏。
他眨了眨眼笑道“在下這殘軀一副,姑娘若不垂憐,同行一段,小生這條命早晚也是要交代的。”
謝傾盯著他也柔柔笑了,漫不經心的低聲道“只怕你我同行,死得更快。”說著,她沒再理會姜見隱,徑直走到了用膳的桌前,誰知他緊隨其后,要坐在謝傾對面,玉衡立刻橫劍擋在了謝傾身側,雖然劍并未出鞘,但目露警告之意。
謝傾眼神放空片刻,想著他蒼白的面容和昨日的生死一線,手指翻轉,轉了一圈筷子,鬼使神差道“玉衡”。
玉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點點不情不愿的把劍放了下了,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姜見隱,手緊緊握著劍柄,他倒像是沒看到似的,旁若無人又彬彬有禮的坐在了謝傾對面。
謝傾拿起小勺,一邊往粥裏放糖一邊問道“我只問一件事,你若不想回答或是扯謊,慢走不送。”
姜見隱看她足足放了三勺糖,覺得自己的牙都隱隱作痛,但是謝傾嘗了一口粥后,臉上卻浮起了淺淡而滿足的笑容。
雖然從第一次看到她時她就在笑,但是那種笑不過是一種習慣,這是姜見隱第一次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一時竟有些楞怔。
謝傾瞥了他一眼,姜見隱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不自然的扇了扇扇子道:“在下故地重游而已,只是家裏糟心事太多,總有人希望我就此長眠異鄉。”
謝傾低頭沈思了一瞬笑了:“旁人的話我向來不輕信,不過這一路無聊,就當是尋個樂子吧。五百兩銀子,買你我性命相系,如何?”
“小事一樁。”姜見隱勾唇一笑。
“不過”,她話鋒一轉“進入西涼之后,你就自求多福吧。這兒可不是什么避世之地,明槍暗箭,哪裏都是一樣的。”
姜見隱自動無視了這句話,眼睛瞇起,笑的風流,起身作揖道:“多謝姑娘,與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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