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藏青色的天幕上點綴著閃閃繁星,輕柔的月光薄紗般傾瀉而下,芍藥站在兩桶蓋著木頭蓋子卻仍舊難掩其臭味的糞水前,直犯惡心。
倒夜香不是什么美差,所以當芍藥找上鳳陽閣里倒夜香的宮人直言自己的來意時,那宮人二丈摸不著頭腦,不甚明白為何公主身邊的大紅人要如此自討苦吃,尋這種污穢的法子出宮。
這宮人本就生的粗獷,笑起來極為憨厚老實,他撓撓后腦勺,憨厚一笑:“芍藥妹妹,你一個公主貼身婢女,求公主給你安排個出宮采買的任務還不容易嗎?何苦使這種笨法子為難自己?”
芍藥從善如流地嘆了一口氣:“家里人病重,便是向公主求了出宮的機會也怕是趕不上見最后一面了。”她一面說著,一面摸了淚,真顯出幾分悲痛欲絕來。
樸實的漢子見她擦眼淚,手腳都不知如何擺放是好,只得笨拙地安慰她:“芍藥妹妹莫急,這活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咋能干呢?這樣子,你晚上就跟在我后面與我一道出宮,你扛個空桶掩人耳目,俺干的這事他們都嫌臟,不會細查的。”
芍藥也是一愣,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個更好的法子。
原先她們本計劃著,讓衛落染扮做小宮女,跟在她后頭一同出宮。如今這宮人硬要同去的話,讓衛落染躲在桶中,由她扛著,反倒是掩人耳目了。而且有著宮人引路,侍衛們也不會對他們抱有戒心。
她飛快地盤算著利弊,一邊向那宮人行了個半禮。宮人粗獷的臉頰上突然浮上一層紅暈,他呆愣地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無意識地交握在胸前,直到芍藥都快走到門口了才回過神來,對她說了句:“芍藥姑娘!你下次家里人再病重,就……還還來找我啊!”
芍藥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她回頭白了那宮人一眼,嗔了他句:“笨嘴笨舌的。”
那宮人撓撓頭,也沒想明白自己哪惹了芍藥生氣,只得呆站在原地目送芍藥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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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
雜役房外。
芍藥哼哧哼哧地提著“空桶”前來赴了約。壯子已經在門前等著她,手邊的是兩桶裝的滿滿的污穢之物。
見芍藥一走進就捂住了鼻子,他不知所措地帶著桶子往后退了兩步,這才望向芍藥:“芍藥姑娘,要不要我幫你拎著桶。”
芍藥好笑又無奈道:“你若是幫我拎著桶,這兩桶夜香難不成要讓我拎著?”她話音未落,就感覺到手下桶子的蓋子微微向上頂了頂。
她內心嘆了口氣,估摸著是藏在桶子里的衛落染不怎么舒服。雖說衛落染小小的一只,但畢竟還是一個六歲的奶娃娃,躲進桶里也還是勉勉強強的。
壯子又一次羞紅了臉,急忙擺手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芍藥卻沒有給他解釋的時間,心里只顧著衛落染的她問道,“我們何時能出發?”
壯子看看天,回道:“快了,馬上就打更的,打更后就可以出發了。”
他話音剛落,更聲便在遠處模模糊糊地響了起來:“……小心火燭。”
壯子微沉下身子,雙臂發力,拎起兩個桶子,對芍藥頷首道:“芍藥姑娘,咱們可以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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