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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分歧（2 / 2）

問題到底出在哪？

站在顧惟的角度，這件事很難想得明白。因?yàn)殛惾厝厮惺艿降慕^望，他理解不了。道理很簡單，從云端往地面上看，再巨大的鴻溝也不過化作一痕微不足道的罅隙。他覺得微不足道卻怎么也無法把她帶到自己的身邊。不，不是他沒有辦法，而是她不愿意過來……

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海中到處流竄，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什么時(shí)候發(fā)出了一聲喟嘆。但，她注意到了，并且很快就強(qiáng)壓住悲傷，雙手抹去面上的淚痕。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她又抿下嘴唇的傷感，試圖對他笑了。

霎時(shí)間，他的心中涌上一股強(qiáng)烈的抵觸。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掐住她的雙頰，就只是因?yàn)椴幌胱屗龑λ@么笑。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笑？”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哪怕在他的印象里，類似的事也都發(fā)生過好幾次。應(yīng)該說最近她一直都是這樣，有話不說，就只是笑。無論情緒有多么激動，心里有多么難過，只要一對上他的視線，她就會用笑容遮掩住全部的心緒，仿佛在心靈外筑起一道高墻，排斥他的接近。

從一開始他就隱約覺察到某種不協(xié)調(diào)，就像誤觸的雜音，混進(jìn)他覺得本該和諧融洽的愛情樂章之中。盡管如此，他卻不想為了一點(diǎn)莫須有的感覺就和她鬧出不愉快，所以哪怕覺得別扭，也從來沒有問過她。眼下矛盾激化，反而更使他徹底明白了她的笑究竟意味著什么——這是拒絕的笑容。同樣的，她哭，也已經(jīng)跟以往的哭泣大不相同。如今她的淚水不再包含想要靠近他或是想要被他靠近的渴望。所以，但凡他表現(xiàn)出想要溝通的意圖，她立馬就用笑容來打斷他。意思是不必費(fèi)心，反正他的安慰對她來說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更不必知曉她哭泣的原因，反正他知道了，也無法改變?nèi)魏问虑椤Ｋ谷辉谟眯θ莘笱芩谷唬谟眯θ萃崎_他。

頃刻間，他覺得自己對她花的心思都顯得那樣可笑。

“你怎么回事？我煩過你嗎，還是不讓你哭？這種笑是什么意思？”

盡管燥郁，可是話一出口，他仍是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

他其實(shí)很少，不，是從未用過如此嚴(yán)厲的口吻對女人說話。她木呆呆地盯望著他，嘴唇仿佛痙攣般微微地顫動著。很顯然，他的話嚴(yán)重地挫傷了她。而這種挫傷從她的眼睛反映出來，變成難以形容的愕然與痛苦。然而，她的臉上卻始終掛著尚未拭盡的淚水與尚未成形的笑容，因?yàn)樗呀?jīng)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才算做合適。她滿心以為只要獨(dú)自吞咽苦楚，把笑容留給他就能讓他高興。但是，無論笑容還是淚水，她的一切似乎都開始讓他產(chǎn)生出膩味，甚至比童話里的國王膩味夜鶯的歌聲還要快。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做……她多么希望像夜鶯一樣長出一雙翅膀，一躍跳出王宮的窗臺，飛上高高的枝梢，一去不復(fù)返……

這并非是賭氣，也不是怨恨，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結(jié)局卻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有什么好怨恨的呢？她只是不想作為一個(gè)被他厭倦的女人，死皮賴臉地留在他的身邊罷了。

明明想得很清楚，然而，一聽到他的呼喚，她還是很想哭。

“蓉蓉……蓉蓉！我不是那個(gè)意思……”

其實(shí)顧惟自己的情緒也糟糕到了極點(diǎn)。早上她哭的那一次，雖然抱著哄著好像是含糊過去了，可心里多少還殘留著陰霾。剛才她的故事、她的爭辯，每一樣都是火上澆油。最可恨的是她那種不合時(shí)宜的微笑，讓他覺得只有自己是頭腦發(fā)熱，一廂情愿。但，說不清是她的表情還是反應(yīng)，總之有一瞬間，他的心仿佛被徹底擊潰。他甚至隱約感覺自己即將失去某種決不能失去的東西，以至于竟然放低了姿態(tài)，向她道歉：

“是我的錯(cuò)……我說得太重了，向你道歉……”

他擁她入懷，不停吻她的頭發(fā)和面頰。他告訴她，自己并不是責(zé)怪她，更不是煩她，只是希望她能把真實(shí)的想法說出來，哪怕她哭鬧任性，也比只丟給他一個(gè)并不快樂笑容要好得多。

“蓉蓉……我們不要吵，不要吵好不好……”

過了很久，或者說他覺得過了很久——這段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似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他感到自己的前襟漾開了一點(diǎn)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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