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從南明郵局門口過,猶豫著把信投進郵筒。他原本想去看韋蔚的,可又覺得不妥,他答應過岑惠,絕對守信譽,再說韋蔚好像還沒有轉過彎,萬一見了面又怕狠不下心來。
投了信他感到很餓,見郵局后面的巷子裏有人擺了些小吃攤,鉆進去,在靠外的那家坐下,要了碗腸旺面,兩嘴吃了想再要時,老板娘伸手過來。“多少?”他問。“五塊。”女人不耐煩的樣子。“五塊﹖”他很吃驚,知道挨宰了。很不情愿地付了錢,心裏氣憤得大罵。媽的,合該你們下崗。那女人從他臉上讀到了不滿,送了句“鄉巴佬”給他。
他氣得想回罵,可見她身后的男人很兇,只得忍住。
那女人才叫有恃無恐,瞪著他又叫了聲鄉巴佬。“撞鬼了。”他暗罵著趕忙離開。可肚子還餓,眼睛搜尋著又走了兩站路,這才在一個車站旁邊見到有個超市。這次他有經驗了,吃之前先問價,付了錢才吃,否則你是吐不出來的。事實證明剛才是挨宰了,這家的腸旺面才要兩塊五,女人也挺和氣,只是一個勁地朝他看,他隱隱的感到是頭發出了問題。
吃飽出來,一面走一面打量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發現這些人都沒有染他這種金光燦爛的發。這令他想起前些年流行的呼啦圈,縣城裏早就沒有人玩了,可東溝的小孩還正玩得起勁。
“鄉巴佬。”他自語著不由的臉燒。罵得對。他想,慚愧呀!剛才要是去看韋蔚,被她的同學看見,不羞得她去跳井才怪。
慚愧呀!他摸摸頭發,迫切想找家理發店。可是,理發店不像小吃攤那么好找,下午四點多,才在曼夢公園旁邊找到了一家真正的理發店。師傅說天涼,建議他染成黑的,他堅持不染,一定要人家給他刮成亮蛋。從理發店出來被冷風一吹,打了一個噴嚏,趕忙鉆進旁邊的衣帽店,買了頂黑色的絨線帽戴著出來,見附近有家賓館,進去一打聽,要六十元一晚上,心疼得不想住,可又怕人家罵“鄉巴佬”,只得登記了一夜。
“媽的,當一回冤大頭。”
他是第一次睡六十元一夜的床,心裏盤算著一個人在這樣的賓館住一年,就要花他媽的二萬一千多元,反過來人家的一張床,一年就能睡出他媽的二萬一千多元來。他想,難怪這些人那么小瞧鄉巴佬,鄉巴佬一家辛辛苦苦干一年,掙斷褲腰帶,有多少人家能掙二萬一千元呀。
他感慨著出去吃了兩碗米粉回來,叫服務員開了房門。
屋裏有兩張床,他估計還有一個冤大頭要來,趁那個冤大頭還沒來,把現金掏出來數了數,還有八百一十元零一點毛票。他知道回去的路費就好比古時候好漢的馬,否則,哪怕是秦瓊那樣的好漢,也難免要受黃膘馬都保不住的凄涼。拿出二百縫在衣服的夾層裏,剩下的預備著花光了再決定去留。
安排好經濟,拍拍放在秘密處的卡,這才放心地擰開電視機,翻翻屋裏的擺設。他見進門處有道門,扭開進去一看,知道是衛生間,可以洗澡,還可以解手,扳扳閥門,水嘩的流出來。伸手試試,感覺兩個籠頭有一個流出的水溫嘟嘟的,歇歇去試感覺燙了。把冷水籠頭按下,朝那個大棺材似的浴盆裏放熱水。“媽的,開一回洋葷。”他自語著朝大鏡子咧咧嘴,脫光衣服睡了進去。
一個澡洗出來,他感到以前的那種霉食爛糠的東西不見了,身心潔凈得悠然飄浮,鏡子裏的影相仿佛換了個人,神采飛揚而又榮光煥發,新刮的亮蛋閃閃發光。“嗨,這樣好。”自語著扯扯西服,正正領帶出去,在床邊站了站,又折回衛生間對著鏡子搔首弄姿的笑笑,出來對著電視機躺了下去。
睡,他媽的。睡它個錢飽貨足。他想。
貴陽給幺毛的印象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完美。
一切都顯得多,人多車多房多商店多。而且什么都要花錢,吃飯要花錢、睡覺要花錢、上廁所也要花錢。沒錢就寸步難行。
他從不坐車,計劃用十天走完貴陽的所有街道,目的就是想憑雙腳盡快把貴陽摸熟。轉了兩天,他總結出那些叫賓館、旅館什么的都貴。于是,找了家叫實惠居的十元店試了一夜,冷固然是很冷,可他決定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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