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情義無價

蕓兒從成都回來就直接住進了縣醫(yī)院腫瘤科，對她來說，活著的意義就是等死，她很怕死，死了爸爸媽媽該多傷心啊，家裏只有自己一個孩子，以后父母老了不能動了，誰來幫他們做飯、洗澡、洗衣裳，一想到父母以后會挨餓、會生活在骯臟裏，她就心傷不已。

碧蓮坐在蕓兒的病床上，蕓兒靠在床頭，碧蓮倚在床尾，兩個人對面坐著，碧蓮假裝看報紙，但她知道蕓兒老在默默地流淚，她知道她受不了，是誰也都受不了，但是這霉運攤在誰頭上，只有承受。順卿大姨也病倒了，在屋裏躺著，左媽每天去表姐家陪表姐，碧蓮就每天在醫(yī)院照顧蕓兒。

春梅也每天來醫(yī)院裏看看蕓兒，她打扮的干干凈凈，每天早上提著一大缽子早飯，或菜粥或面條，都是碧蓮娘做好了讓春梅送過來，春梅很積極會搶著幫碧蓮洗衣裳、洗碗，給蕓兒按摩，蕓兒知道春梅的情況，暗示碧蓮不要春梅跑來跑去，怕春梅累著。

碧蓮等下午春梅回去，給蕓兒說：“你知道嗎？自從她兒子丟了，她就跟丟了魂兒似的，我們都怕她承受不住瘋掉，我們每個人想辦法幫助她，但是不行，她還是慢慢的有些糊涂了，她就像個孩子，她很喜歡我們兩個也只有我們兩個朋友，知道你住院，馬上就要來陪你，怕你痛、怕你不舒服，你不要她來，她受不了，你就讓她來吧。”

蕓兒有些沈默，她知道她無法拒絕春梅，春梅是個良善之人，她內(nèi)心很苦，但是看見朋友有難，又會忘記自己的苦，來全力幫助朋友。也許每天到醫(yī)院來陪陪自己，三個人聊聊天，日子就不是那么難熬。

看蕓兒不說話，碧蓮說：“10號我們?nèi)タ葱l(wèi)國了。”

蕓兒輕輕的問：“我哥咋樣了？有沒有瘦，有沒有老啊？”

碧蓮嘆口氣說：“衛(wèi)國瘦是瘦了，精神很好，看起來比我還年起，說在牢裏沒吃什么苦，在廚房幫廚。”

蕓兒有些心痛說：“我哥在家從來不進廚房，現(xiàn)在在廚房幫廚？還說不苦。”

碧蓮說：“最開始進去都在地裏干活，慢慢的看他表現(xiàn)好，有點文化，就讓著進了廚房，幫幫廚，記記賬，出黑板報，日子好過多了。監(jiān)獄裏廚房工作可是好地方啊。”

蕓兒點點頭說：“我哥是個老好人，又不喜歡惹事，人很溫和，應(yīng)該大家都喜歡他。”

碧蓮說：“我們告訴他你去成都看病去了，他很擔(dān)心，怕你難過，要你好好治療，他希望等他出獄了，你健健康康的。”

蕓兒聽著碧蓮說著衛(wèi)國的話兒，思緒紛亂，她想起小時候和衛(wèi)國那些過往，那時候他叫玉璽，自己給他起了個外號犀牛，因為小時候的衛(wèi)國笨笨的像個可愛的犀牛。要不是那場可怕的馬拉車側(cè)翻，砸倒在路邊的蕓兒，也許就沒有碧蓮。但是這就是命，和最愛的人失之交臂，現(xiàn)在自己人到中年又被病魔纏身，恐命不久矣，這如果是命，我的命也太苦了。想想就傷心，蕓兒忍不住淚流滿面。

看見蕓兒又哭了，碧蓮拍拍蕓兒的腿說：“蕓兒，你不要老傷心，這樣對你都身體不利，你想想高興的事，我記得你是師范畢業(yè)，說說你在師范學(xué)習(xí)的日子唄。”

聽碧蓮相勸，蕓兒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哭的太多了，但是心裏那么多牽掛那么多事沒有完成，一想想就不甘心。她幽幽的說：“這段時間在腫瘤科住著，看著進進出出的病人，心裏好難過啊，昨天23床那個12歲的小男孩出院了，其他的病人告訴我那就是回家等死了，沒治了。”

碧蓮心裏很同情蕓兒，但無法代替蕓兒的痛苦，她甚至有些小小的慶幸，辛虧病的不是自己不是家人。碧蓮對蕓兒說：“你現(xiàn)在就什么都不要想，閬州實在不行，咱們就去北京治療。”

蕓兒搖搖頭說：“沒用了，我在成都呆了那么久，知道這個病治不了，我就是不甘心啊，我死了，我父母咋辦？”

碧蓮知道蕓兒擔(dān)心父母沒人照顧，但是如果向蕓兒保證自己和衛(wèi)國會照顧順卿大姨和姨父，好想就預(yù)示了蕓兒活不長，會顯得自己如此殘忍，如果一直不說，蕓兒內(nèi)心很焦慮很痛苦，這又影響治療。

碧蓮糾結(jié)，但轉(zhuǎn)念一想，就給蕓兒一個安心。

碧蓮一邊想一邊說，她希望自己不要說錯話，傷到蕓兒。“蕓兒，你總是擔(dān)心父母，父母現(xiàn)在身體好好地也沒什么大病，你想那么多干嘛，你現(xiàn)在好好治病，治好了病比啥都強，再說了，我家一屋子人，你還害怕以后你爸你媽沒人伺候？順卿大姨和姨父也是我們的親人撒。”

蕓兒聽碧蓮這么一說，身子坐直對碧蓮說：“碧蓮，我謝謝你，以后我的父母就拜托你了。來生我做牛做馬回報你。”

碧蓮看蕓兒有臨死托付的意思，內(nèi)心何其不忍，對蕓兒說：“你放心只有你好好治病，我說話算話。”

蕓兒點點頭，她對碧蓮非常了解，這是個重情重義一言九鼎的好女人，從今天起自己再也不悲觀失望，自己要好好和病魔斗爭，即使最后失敗了，自己也了無遺憾，

英東在左媽屋裏百無聊賴的翻著左媽新買的年歷，嘴裏念念有詞：一月八號，臘八節(jié)；小年夜臘月23日，小年臘月24日；除夕臘月三十，春節(jié)初一，臘月三十一；元宵節(jié)，二月十四日；

左媽說：“英東，你明天放假吧！”英東嗯了一聲，補充說：“下個星期一去拿成績單。”

左媽寵溺的看著這個寶貝孫子，說：“放假了你就睡好吃飽，養(yǎng)好了，長高點。”

英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15歲了才160高，在班裏算是矮個子。不過英東也不過于糾結(jié)，自己學(xué)習(xí)好，喜好文藝，是學(xué)校裏的文藝委員，和同學(xué)們的關(guān)系很好，大家似乎也沒人在意自己的個子，只有家裏人擔(dān)心自己的個兒，因為家裏人個子都不矮，不過據(jù)說姐姐英敏15歲以前也是矮個兒，后來才竄到165，在一眾矮個子的同事裏算是高個兒了，自己是個男娃，應(yīng)該竄起來也不會矮吧。

英東說：“婆婆您不是說先長不是個兒嗎？說不定我和姐姐一樣突然竄個兒，一下子長到哥哥那么高也不一定。”

左媽點點頭說：“我們家裏沒有矮個兒的，放心，有些人后面長，你估計就是后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