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琪感到自己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被認(rèn)真告白的喜悅和感動，對康逸樞身份的猶疑和恐懼，對殺人事件的膽寒和忌憚，統(tǒng)統(tǒng)混在一起，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此刻到底是個什么心情。
此刻她只有一件事十分確信，在康逸樞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就算她去了別處，想要找到她也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而她心里又十分清楚，還有另一個危險的兇犯藏在暗處。
車窗外的風(fēng)景緩慢地倒退，閃爍的燈光在她的瞳仁里穿梭而過，整個城市顯得那樣繁華而熱鬧，而忙碌其中的人卻各懷心思。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一個看似平凡的人背后藏著多少齷齪不堪的道德污垢。
該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嗎？
陳安琪心中的答案仍然是相信的，就像腐敗的土壤中能盛開出茂盛的植物。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陳安琪轉(zhuǎn)頭看向開車的康逸樞。
“嗯。”康逸樞點頭。
“如果……我懷孕了，你會希望這個孩子出生嗎？”陳安琪越說聲音越小。
“下次一定帶套，ipromise.”康逸樞看了她一眼，嚴(yán)肅道。
“不……不是這個啦。”陳安琪臉頰微紅，“我是問你對于生育的看法。”
“又是因為趙浩然嗎？”康逸樞頓時了然。
“啊……我提他……你會不高興嗎？”陳安琪小心翼翼地問，一方面她覺得康逸樞會吃醋，另一方面她又開始懷疑這么想會不會太自戀了……
“反正該不高興的早就不高興過了，你隨便問吧。”康逸樞無可奈何地說。
“呃……就是……趙浩然曾經(jīng)跟我聊過這個問題。”陳安琪斟酌了一下用詞才繼續(xù)說，“他說，真正的聰明人都不會把最好的年紀(jì)浪費(fèi)在生育之上，普通人之所以生育，是因為到了這個年紀(jì)自己的潛力多少、能力多少都已經(jīng)明確了，上升空間也沒有了，人生剩下的時間除了生養(yǎng)孩子也沒有什么更有價值的事情來做，而聰明人完全可以用同樣的時間精力做很多很多更有趣、更精彩、更有意義和價值的事……他還說，人們?nèi)菀谆煜钥嗍茏锖透冻雠@兩件事，大多數(shù)人吃苦僅僅是愚昧和盲從導(dǎo)致的自食惡果，生育養(yǎng)育的過程是最典型的例子，沒有門檻，足夠辛苦，明明自己懶惰卻一心想要push孩子，轉(zhuǎn)嫁自己的焦慮，還要美化成某種高尚的事……”
“我甚至分不清他是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太多還是真的psychopath。”康逸樞面無表情地打斷陳安琪滔滔不絕的話，語氣平淡地反諷道，“對他來說，人類和動物的繁殖行為一點區(qū)別都沒有。他身上散發(fā)著掩藏不住的boldness，egotism，sociopathy……當(dāng)然，的確存在不少精英男性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他們的妻子往往更樂于浪費(fèi)時間來承擔(dān)大部分生養(yǎng)的責(zé)任。”
“你怎么知道是她們樂于這樣做呢？這是一項很辛苦的任務(wù)。”陳安琪忍不住問道，“為什么不是那些男性太過自私？”
“低級的男性才會把繁衍放在人生目標(biāo)的前列，”康逸樞不以為然地?fù)u了搖頭，“愛情、性、婚姻、生育，這些從來不會是一個真正有追求的男性心目中重要的東西。如果他們恰好擁有這些，通常只不過是有女人樂意自我犧牲罷了，各取所需而已……并且，往往這個自我犧牲的機(jī)會還是需要競爭才能得到。”
“你也是這樣的嗎？”陳安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
“我說了，你是一個例外，安琪。”康逸樞說著的時候已然把車停進(jìn)車庫，周圍突然暗了下來。
“我憑什么成為例外？我只是個普通人，扔進(jìn)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種。”陳安琪一邊下車一邊說著，心情也逐漸黯淡下來。
康逸樞隨之下了車，剛想開口便聽陳安琪拿著手機(jī)喊了一聲：“我的天……”
“怎么了？”康逸樞直覺又有不好的事發(fā)生，在他預(yù)料之中，卻沒想到如此之快。
“看到新聞……李……李蕊……她死了。”陳安琪手腕無法控制地微顫，幾個小時前還請她吃了一頓飯，還能在辯論場上激昂陳詞的人，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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