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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出了車間，在客廳坐下喝茶，謝綸輝還在看手上的那些鈔票。此次印刷的鈔票分為四種，最小的五厘，再是分幣，再是角幣，最后是元幣。除了五厘幣外，其他都是一、二、五的面值，元幣最高的是十元。上面除了應(yīng)該的圖案之外，相應(yīng)的數(shù)字都有滿文和蒙文。

謝綸輝看完，問道：“小徐你們是想在關(guān)外多發(fā)小鈔？”

王季同道：“是。”

謝綸輝道：“關(guān)外時局紛亂啊。再說如今日俄交戰(zhàn)，幾時能是個完啊。”

王季同道：“總有完的那一天的。不管哪國贏了，這生意還是要照做的。況且，現(xiàn)在東邊道還是相安無事的，這些紙鈔本來就是準備用在東邊道的，奉天、牛莊和遼西那塊倒是不敢去。”

王季同的說法謝綸輝倒是贊同，牛莊通商已經(jīng)幾十年了，各國在那里的關(guān)系都深，至于奉天，不管日俄兩國誰占了都不愿意吐出來，日本的金正銀行和俄國的道勝銀行都會將之視為自己的地盤。現(xiàn)在王季同的布局只在安通奉鐵路沿線，如此還是可行的。

謝綸輝贊許的點點頭，又道：“前次含章說要把關(guān)外的豆餅、豆油運銷到兩江、閩浙一地，是否在關(guān)外用紙鈔收貨，貨賣出后即將銀兩運回關(guān)外？”在謝綸輝看來，私人錢莊也好，銀行也好，其紙鈔都是借貸的憑證，在東北用紙鈔賣貨，那么賣完貨自然要把銀錢運回關(guān)外兌換之前的紙鈔。如此循環(huán)才能產(chǎn)生信用。

這種樸素的貨幣理念在一個逐漸全面商業(yè)化的社會有積極的一面，也有不妥的一面，畢竟在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通過調(diào)控利率和貨幣供應(yīng)總量是能左右經(jīng)濟的。王季同無法向謝綸輝解釋如此深奧的東西。只說道：“豆餅肥效長久，比平常的農(nóng)家肥好不少，兩廣的甘蔗田一般喜歡用這種肥料。兩江、閩浙等地也多有使用，若繞過中間糧店、商行直接在關(guān)外收取，加工之后再運銷到農(nóng)戶。獲利還是頗豐的。至于豆油，除了食用之外。若是能用來制洋胰，那獲利就更豐了。”

東北是大豆的主產(chǎn)地，但是按照資料基本分析東北都是出口原料，定價權(quán)和大部分利潤基本都是被洋人所掌握，既然在東北立足了，楊銳可不想只作底層的種田的苦力，像味精產(chǎn)業(yè)一樣吃透整個產(chǎn)業(yè)鏈是必定的。去年豆油氫化實驗就已經(jīng)開始――感謝高中化學教材。有機化學基礎(chǔ)的第四章第一節(jié)有油脂氫化的方程式――具體的植物油氫化研究實驗已經(jīng)展開了一段時間，目前雖然沒有什么大的成果出來，但現(xiàn)在陸行出品的肥皂里油基里就有兩到三成的豆油，雖然植物油出來的皂基太軟。但在油脂里占的比例少對產(chǎn)品還是影響不大的，如此成本可以省下一成。以后若是完全解決豆油氫化的工藝問題，那么皂基的硬度問題也自然迎刃而解，那時候制皂的利潤將完勝味精。

謝綸輝沒有想到那么多的東西，在他看來。只要運出來的豆餅、豆油在滬上不虧本，能夠償還關(guān)外的欠債不會虧錢那這個銀行就是能辦的。他撫著自己的胡子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過，小徐可曾聽說過銅元貶值一事？”

見長者有所賜教，王季同趕忙雙手一禮。道：“還請楞徽先生賜教。”

謝綸輝也不是要賣弄，只是作為長輩對后輩的叮囑罷了，他道：“這銅元庚子之前少有，庚子之后便開始泛濫。現(xiàn)如今，按重論價一兩關(guān)銀所買銅料可造銅元兩百五十二枚，可若是將這些鑄造成當五十文、一百文的銅元，再換回一兩關(guān)銀，只需一百四十枚。如此一進一出，可得利一百一十二枚銅元，若是銅元里多加鉛鋅等物，或是當一百文的銅元多些，這利可就是要超過一兩了，可是翻倍的利。如今我大清有十六個造幣局，八百四十六臺鑄造機，一年可鑄十六萬萬多枚，我大清四萬萬人每人將有四十枚。如此多銅元充斥在市面上，終究有一日要出大事的。小徐要辦銀行，這銅元可是要留心一二的。”

謝綸輝說的其實是政府濫發(fā)貨幣使得貨幣貶值的事情，只不過吊詭的是我大清濫發(fā)的不是紙幣而是銅幣罷了。王季同這個概念還是懂得，道：“這樣下去總有一天要出亂子的，朝廷不管管么？”

謝綸輝笑道：“若是每日可鑄幣百萬枚，則一年的收益可要有一百余萬兩了。如此厚利，地方的督撫怎么可能舍得停下來啊？”說到這他停了下來，喝了口茶。

說著好心，聽者有意。王季同不由的想到了是不是可以利用銅元將來貶值的機會，把兩江、閩浙、兩湖、這些地方都占下來。當下拿著印好的五厘、五分的紙鈔問道，“楞徽先生，幾年之后這銅元勢必要貶值的地厲害。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候，這種小鈔在兩江能否發(fā)行的起來，若是可行，又要如何準備？”

本是想好心告誡王季同不要去沾惹銅元，想不到他居然還能以攻對攻、化不利為有利的不拿發(fā)，雖然說的有些想當然，但是他的設(shè)想還是很有建設(shè)性的。謝綸輝茶喝畢，撫須說道：“小徐啊，如今這揚子江都是英國人的天下，洋人的紙鈔在兩江、閩浙之地流通不少。如果我們把紙幣發(fā)在這里，不單是搶了匯豐銀行的生意，其他的洋人銀行也不會坐視不管。”

見王季同正在傾聽，謝綸輝頓了頓，又道：“滬上錢業(yè)，先是票號，但雪巖先生之后，票號倒閉甚多，現(xiàn)在多是錢莊。這錢莊基本可分四種，為元、亨、利、貞四等，分工各不相同卻又相互依存，而洋人的銀行則是將這四等錢莊做的事情都集為一處。若是兩江要發(fā)行紙鈔，那自然銀行要開遍各縣，如此一來勢必和各地錢莊水火不容了。”

謝綸輝不愧是在錢業(yè)上做了幾十年，對此間水深水淺甚是了解。跳過這個話題，謝綸輝又道：“前次阿德所說，小徐是要老朽幫忙尋些精通西洋銀行之人。以助小徐在東北辦銀行。估計是耳聞老朽參與管理了通商銀行，其實啊，這銀行的日常事務(wù)都是洋大班做主。老朽也就幫盛大人、陳老爺參謀參謀罷了。若是小徐要找精通西洋銀行之人，還是得找洋人為好啊。”

王季同本想從謝綸輝這里找人的。誰知道他卻這么推脫。通商銀行就是找的一個美國人做洋大班，薪資是華大班的十倍不說，還是由匯豐銀行推薦過來的，若是找了這么個人內(nèi)部失和不說，銀行的內(nèi)部情況對于匯豐銀行而言可是了如指掌。怎么也是不能讓洋人做大班的，特別是滬上銀行界的人到復(fù)興會的銀行做大班。謝綸輝言畢，又客套幾句便告辭而去了。

謝綸輝已走。王季同本待去虞輝祖那里商議事情，適才在旁邊招呼的印鈔廠張坤卻是有話要說，“先生，學生有話想說。”

這張坤是第一批管理培訓班里面較為優(yōu)秀的培訓生。因為做事情比較細致，人也勤快，加上家里早先也是開錢莊的就被王季同安排在了金融這邊，印鈔廠因為都是洋師指導(dǎo)，張坤懂洋涇浜英語就讓他來協(xié)助了。在他的管理下，幾個月下來把印鈔廠打理的井井有條。因為是錢莊世家出身，對謝綸輝說的一些東西倒很能分辨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