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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考試招生的事情前幾天楊銳就已經(jīng)和蔡元培商議過，但那時只是確定了中學高小將以省為單位聯(lián)考，而大學堂因為考慮到因材施教，在蔡元培的堅持下還是確定當由大學堂自主招生，或者確切的說是由每個系自主招生。可現(xiàn)在看到那么多的學生因為一個老師被抓而鼓動來了，楊銳便改變了之前的想法，認為應該大學、中學、高小全部統(tǒng)一招生。

蔡元培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極力反對，全國地質(zhì)系的學生都被吳仰曾一案給鼓動來，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道：“可是大學畢竟不同于高中的，全國統(tǒng)一招生怎么招？”

“考兩次。”楊銳道，“第一次是全國聯(lián)考，學部設定一個分數(shù)線，過線者才有參加學校自主招生的資格，若是單科成績好的，那也要設定單科分數(shù)線。”自小就偏科的楊銳不忘把單科也加上去，“再有就是考試要保密，小高、中考、高考，都要全國抽調(diào)優(yōu)秀教員集中到北京來出考試試卷，出題之后統(tǒng)一印刷、統(tǒng)一發(fā)放、統(tǒng)一考試、而后統(tǒng)一閱卷，在考試結束之前，這些教員只能在北京或者附近集中居住，就權當是修養(yǎng)吧。”

“這樣啊……”蔡元培捻著山羊胡子，“要從全國集中教員，怕很費時日，試卷在北京印刷，然后再分發(fā)各省、各縣，這費用就大了。”

“我要的是公平，不能給那些有權勢人家鉆空子的機會。你看之前滿清辦的大學堂，不都是有錢人、或是認識有權人才能進得了的嗎？”楊銳強調(diào)，后世無比痛恨的高考制度，現(xiàn)在他卻贊許起來，“孑民。‘賞識’這個詞，‘門路’這個詞，你聽的不少吧？大家也聽的不少吧？那關系網(wǎng)就是靠著‘賞識’和‘門路’建立起來的。即便是有家貧的，考中之后也和他們糾纏在一塊了。變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網(wǎng)。”

“孑民兄，竟成說的對，這樣雖然花費不菲，但卻能做到真正的公平。貧寒人家的子弟，讀書當真不易，而女孩，則更是不易，不公平的話。她們?nèi)f萬沒有可能進學校的。”秋瑾在旁邊插言道，她在民部只負責民生工作，但對于保護女權以及保護女童極為重視，甚至英國的女權狂人潘克赫斯特夫人也在她的邀請下今年將訪問中國。

“孑民，就是我們這種小富之家，供讀書也是不易。現(xiàn)在你在高小之上全部實行免費教育，如此好事，那些有權勢的人家還不打破頭把子弟送進學堂啊？而吏部又是憑考試做官的，吏部的考試選拔再公平，你學部弄的一團漆黑。來參考的都是權貴家子弟，如此弄得最后，革命到頭來又變成來滿清那樣。依然是那些人家高居人上，百姓永不出頭。”章太炎對科考看的很透，他和中進士的蔡元培不同，屬于落榜編外人員。

“好。就按竟成的說吧，我回去之后就和學部諸人商議一個確實可行的辦法。”蔡元培道。

“要快一些，”楊銳叮囑他。“農(nóng)歷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月，五六月就要招考了，你要調(diào)人入京，還有出卷、發(fā)放。時間并不多。另外那些大學堂，只要是隸屬學部的。都務必下文通知，不得招收編外人員。至于那些私人辦的學校，還有教會辦的學校，如果不加入全國聯(lián)考招生，那么其發(fā)放的學歷學部不予承認。”

“竟成，私人辦還的好說，教會辦的那可就難了。”蔡元培道，教會學校現(xiàn)在是一個大麻煩，“他們里頭都是要學神學的，課本也是別樣，學部正在為這事頭疼。”

“課本必須是學部指定的！”楊銳道，“招生也必須是學部統(tǒng)一招生，還有教員也應由學部統(tǒng)一考核，不是這樣的學校，文憑全部不予承認。不過這一條不能大肆宣揚，用語隱晦些吧。”楊銳交代要隱晦，在坐諸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現(xiàn)在國家初立，洋人雖然強橫，但也能好忍一忍，特別是現(xiàn)在有求于洋人的時候。

從大理寺回鄭親王府路上，楊銳和諸人談的都是學部之事，下了馬車還想繼續(xù)談的時候，卻看見謝纘泰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因為臨時政府承襲滿清的官衙布置，那外務部還在無量大人胡同，也就是紫禁城為豎軸，在皇城的東面。剛才謝纘泰也從電話里知道楊銳被一幫請愿的人圍了，想來但剛好被日本新?lián)Q的公使山座圓次郎給攔住了。

合約已訂，雖然中日雙方都知道兩國以后必有一戰(zhàn)，但現(xiàn)在養(yǎng)精蓄銳的時候彼此間還是極為客氣的。畢竟前一次的失利讓日本認識到要想一舉打垮中國，單靠十萬人是不行的，以現(xiàn)在復興軍的軍力來看，不算北洋軍也有三十多萬人，而這三十多萬人有一大半都在東北，所以，要想徹底征服中國，那就必定要有超過四十萬的軍隊開赴中國作戰(zhàn)，如此才能有打垮復興軍的可能。

除了軍隊數(shù)量，外交形勢也極為重要，特別是盟友英國不希望關內(nèi)發(fā)生戰(zhàn)爭，但按大本營判斷，若干不能直接殺入中國的腹心之地，比如北京，那么以楊銳的強硬，戰(zhàn)爭不可能會像甲午那樣，軍隊沒進山海關就中國就喊停投降了的。楊竟成政府如果像在奉天之戰(zhàn)那樣實施焦土政策，將戰(zhàn)事徹底的拖下去，那便對跨海作戰(zhàn)的己方很不利，畢竟戰(zhàn)費不可能是無限的，而之前的戰(zhàn)敗又讓各國借款心存顧慮。基于此，大本營去年同意中日停戰(zhàn)以節(jié)省軍費，并在同時制定一個，一舉占領北京、而后通過外交手段逼迫復興會認輸?shù)挠媱潯?

山座圓次郎早年就入了玄洋社，和他的前任伊集院彥吉一樣，他也是個大陸主義者，他來中國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為將來的中日再戰(zhàn)做準備，而這些準備中，最關鍵的就是開戰(zhàn)的借口和營造有利的外交形勢。比如現(xiàn)在，中英之間因為西藏問題不能談到一塊對日本是有利的。但這只是中英之間的問題，中日之間也要有明顯的糾紛才好制造開戰(zhàn)的借口，并在外交上孤立中國。

山座來中國幾個月都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唯一能說得出口的就是中國政府、工廠、學校以前請的日本顧問都被解聘，但這是在奉天戰(zhàn)時發(fā)生的事情。停戰(zhàn)談判也沒有顧及到這一點，所以這不是要點。可上個月開始，山座就不斷的發(fā)現(xiàn)了機會，一是陜西油礦，之前是請了日本大冢博士及技師開采的，現(xiàn)在貿(mào)然交給美國辦理，那就是無視日本的優(yōu)先權；

二是九江鐵路，也就是南潯鐵路。是屬于江西鐵路公司辦理的，并且江西省內(nèi)的鐵路都將有這個公司修筑，雖然這個鐵路成立始就說不招外股，股票也‘不得轉售洋人’，但日本資本還是通過滬上華商大成工商會社的吳瑞伯入股了一百萬兩，獲二十七萬多股股票，鐵路開工以來，鐵路公司又陸續(xù)問華商大成工商會社借款，并聘請了日本技師，購買了日本設備。

新政府成立即施行鐵路干路國有、補退民款的措施。其他鐵路公司的清理、哪怕像四川那樣的積年沉案都查的一清二楚，鐵路公司的原有股本，該退的。該補的，都處理的極為妥當，但江西鐵路公司的股東華商大成工商會社因為股金是借自日本人，或是因為自己不敢得罪日本人，或是以為政府會怕日本人，股金堅決不收、股票堅決不退。可即便如此，九江到德安已經(jīng)打好地基的那五十多公里——因為日本設計師為了省錢，路基設計的太低，轉彎半徑、坡度限制不妥。已經(jīng)由官方的施工隊開始實行整改，整條鐵路的修筑工作也已經(jīng)全面鋪開。

部隊開進、農(nóng)會發(fā)動。加上原先鐵路公司的股東本就厭惡洋人入股，現(xiàn)在政府接收。返退本息，大股東還被工部納入了實業(yè)計劃，將扶持他們辦廠，所以修路工作沒有助力，極為順暢。股東滿意，百姓也滿意，甚至有謠言說，全國那么多省的鐵路不修，唯獨修山西和江西的，那是因為山西有煤，而江西有人——這是當朝總理大臣不忘桑梓而力主修的，這鐵路據(jù)說定時會穿過南安府城。臨時政府不買華商大成工商會社的賬，而吳瑞伯則堅持不要股金，是以山座便來要說法了。

“日本人怎么說，要我們借他們的款修這條路嗎？”楊銳說道。

“是！”謝纘泰答道，有氣無力。“我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把他頂回去了。”

外交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在滿清時，洋人常常干兩件事情，一是扣款，即扣留關余，以讓滿清答應他們的特殊要求，不答應不給錢；另外一個則是主要針對外務部官員了，那就是大發(fā)雷霆、拍桌踢凳，不但語言恐嚇、動作也是恐嚇，只弄得人精神緊張，不答應不罷休[注1]。前清如此，現(xiàn)在也如此，謝纘泰平時小時還好，一旦公使上門，那就是身心俱疲了。

“竟成，咱們什么時候和日本開戰(zhàn)？早點開打吧。”謝纘泰喝了口茶再道，半年多來，革命成功的興奮漸漸褪去，負責外交的他慢慢難受起來，這外交在中國真不是人干的。

“怎么，日本人又發(fā)飆了？”看著他的樣子，楊銳卻笑，他知道外交不比打戰(zhàn)輕松。“顧少川難道也不能為你分憂？”顧少川就是顧維鈞，今年剛回來的，他是法學博士，本來他是想去廷尉府的，但楊銳卻讓他去了外交部。

“此人有才，但是太傲，氣量也極為狹小，完全不可用[注2]！”謝纘泰道。他這話很讓楊銳驚訝，顧維鈞不是后世公認的外交大家嗎？

感覺到真實和歷史課本上的差異，楊銳不再急于問日本人的事情，而是嘆氣道：“那你說吧，外交那邊誰人可用？總不能什么事都你一個人挑著吧。”

“呵呵，”謝纘泰苦笑，他道，“外交人才不是那么好尋的，現(xiàn)在的這些……顧少川不說了，滿清留下來老一輩人也不說，就說眼前的這幾個……陸征祥謙謹和平而拙于才斷，施肇基資格雖老而性情乖亂，魏宸組口才雖有而欠缺條例。胡維德，呵呵，閉門存錢。年逾十萬[注3]。”

“何為閉門存錢，年逾十萬？”楊銳聽這謝纘泰的評價。很是不解。

“何為閉門存錢？”謝纘泰說道此忽然大笑，只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胡惟庸當年任駐俄公使的時候，我是去過彼得堡辦事的，也就順便去打聽了他。這胡惟庸最怕見俄國人了，也不和俄國人交際，除了萬壽節(jié)的時候會請當?shù)亓魧W生吃飯，絕不宴請外人。他要到俄國外交部辦事。只與一般職員接洽，不要說見總長，次長，連見司長、科長都不容易，他在俄多年，俄國新聞界連他的名字都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