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藥都被毀了，而五華山軍械局的存貨又很有限——因為歐洲軍火漲價，前年總后以俄國訂貨需要為借口，高價從云南買走了六百萬發(fā)子彈，使得原本每槍配千發(fā)子彈的庫存，現(xiàn)在只有五百發(fā)。，如今革命軍猛然擴充四個軍（其實是師，為扯大旗而稱之為軍），那平均下來每杠槍子彈就只有一百余發(fā)，即便能在城內(nèi)軍火庫找到一些殘余未爆的子彈，可這種被火熏烤過的子彈，是不是能用只能另說。

心灰意冷的諸人，返身八省會館后就要求馬達漢少將再運軍火至昆明，可馬達漢少將卻給了個讓人極為失望的答案，那便是此事要匯報彼得堡才能施行，因為現(xiàn)在法國人被中國威脅要炸斷云南鐵路，又變的畏首畏尾，非外交施壓不可。另外，之前軍火的來源其實就是生產(chǎn)于中國、但銷售給俄國的產(chǎn)品。這次事情之后，即便中國人還會和俄國進行軍火交易，那也將對軍火運輸進行全程監(jiān)控，可以說，即使能有下一批軍火運來，也不絕不可能會是中國貨，很有可能是美國貨。

馬達漢少將的推斷一出，眾人都傻了眼。現(xiàn)在革命軍全部的槍械炮彈都是國產(chǎn)貨，即便不是國產(chǎn)貨，也是德國貨、奧匈貨、或者日本貨，可以眼下的情況看，這幾家的子彈完全是沒得指望的，現(xiàn)有的六百萬發(fā)子彈和幾萬發(fā)炮彈打完，那槍炮全變成燒火棍。

“那就馬上派人去美國購買槍炮彈藥！”局勢如此不容樂觀，孫汶當即拍板道。

“閣下，美國的軍火全都供應(yīng)英法等國。即便能要求他們讓出部分訂單，可運到安南的時間最少也要超過一個月。”馬達漢道。“另外。現(xiàn)在軍火價格高昂，是開戰(zhàn)前的十倍。四個軍（師）的槍支彈藥要全部配屬、彈藥充足。最少需要六千萬盧布……”

“馬達漢先生，也許我們可以把這些沒有彈藥的軍火賣出去，最少能收回一半的成本。”陳其美聽到換裝要六千萬盧布，當下便擔心這筆錢俄國人未必肯出，便出了另外一個主意。

“這些槍械要是運出去，那云南怎么辦？”還沉浸在軍火被毀場景中的蔡鍔忽然出聲問道。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很壞，飛機的運用他是知道的，不想這飛機能在短短十幾分鐘就炸毀軍火庫。剛才他還聽士兵說，那些飛機都是垂直著往下扔炸彈的。所以一扔一個準。

“松坡兄，我們不能只算槍，也應(yīng)該算子彈啊。美**火啟運后，我們即可將手中的存貨賣出，這樣一進一出我們真正要出的只是彈藥錢。”陳其美道。“如此換裝就不需要六千萬盧布，三千萬即可。”

“我同意這種辦法。”馬達漢聽到要申請的款項減少了一半，當即表示同意。其實手上這些槍械火炮是可以交給俄軍使用的，而新購的美國槍械將交由云南使用。

俄國人既然同意，那事情就由此確定。此事議完，調(diào)整整個軍事計劃d談?wù)搫t一直談到夜間。散會后滿臉沉重的蔡鍔回到家不久，梁啟超便找來了，他進門就反手關(guān)上房門。道：“松坡，目下彈藥被毀，下一步司令部是怎么定的？”

“老師。現(xiàn)在彈藥不夠，只能等訂購彈藥更換軍械后才能出兵北伐。”蔡鍔道。

“哎！你們打得過嗎？”梁啟超問道。他此時仍處在被轟炸的余悸中不能自拔，說完又道：“你可曾想過。那么隱蔽的彈藥庫復(fù)興軍飛機都能找到，那當時正在八省會館開會的我們呢？若是有一架飛機不去炸彈藥庫，而是在會館上面對準我們開會的屋子，就扔一顆炸彈，那我們……。松坡啊，云南根基太差，俄國支持云南之事現(xiàn)在又被楊竟成揭破，全國想來必是一片討伐之聲，這仗我們毫無勝算，咱們還是走吧，讓孫汶去弄，成敗都與我們無關(guān)。”

“老師……”沒想到梁啟超關(guān)上門說的就是這些，蔡鍔雖明白他的苦心，但在心理上還是難以接受臨陣脫逃，他道，“……咳咳…。老師，事已至此，此時走怕不妥當吧。”

“哎！松坡，以我對孫汶的了解，此時不能北伐，那他必定想將這云南占為己有。”梁啟超說到孫汶，不再是恐懼，而是不屑：“他為何要蓂賡的第四軍出去打廣西，這不就是要把原來滇系的部隊全派出去送死嗎？到時候這些人死在前線，蓂賡他們要兵沒兵，要槍沒槍，這云南以后還不是孫汶說了算。為師和孫汶打了十幾年交道，其人如何，還是深知的。”

梁啟超說完撤退，再說到孫汶想將云南占為己有，蔡鍔愁容更甚，他似乎有些痛心疾首，只道：“老師，大家既然一起舉旗反楊，那首先就要精誠團結(jié)，怎么能…怎么能現(xiàn)在就開始勾心斗角呢？派蓂賡的第四軍出去，我也是同意的，因為他的部隊實力最強，不把他派出去，北伐何曾談起？”

“何為精誠團結(jié)？我們和孫汶只在一切順利的時候才有精誠團結(jié)之可能，一旦北伐目的達成或是身處逆境，那么精誠團結(jié)就只是內(nèi)斗的幌子。這不是你不動手就相安無事的事情，這是你不動手他們就會動手的事情。”梁啟超說的苦口婆心，就怕這個弟子被民主共和之大義熏壞了腦袋。什么護法護憲，什么民主共和，都是狗屁！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完全可以認定，這種東西只是那些有政治野心，卻上不了位之人所借用的由頭罷了，等革命成功真上了位，該獨裁還是獨裁，該**還是**，這民主革命無非是要大家嚇折騰罷了。

當然，他之所以會這樣想，更多是因為他的政治前途在這個傻乎乎的弟子和孫汶等人的算計中被徹底葬送了，帶著對孫汶等人的怨恨。他是一刻也不想呆著云南。

梁啟超說完蔡鍔久久不語，孫汶先生是革命大家。正如他以前不相信楊竟成是孫汶算計的、不相信黃克強是陳其美暗殺的一樣，他根本不相信孫汶先生會對自己動手。特別是在當下這個艱難時刻。第39師前身是前清第19鎮(zhèn)，里面大部分都是云南本地人，他真要是敢動手，那不要復(fù)興會來打，自己就先亂了。

“老師，夜已深，還是請回去歇息吧。”蔡鍔無言以對，只好溫婉送客了。

“松坡！”梁啟超見弟子不聽自己的，很是無奈。他只好道：“這里的誓師大會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對孫汶而言已經(jīng)沒什么利用價值了，你和他說一聲吧，明日我便離開昆明。”

“老師……”蔡鍔道，他本想勸梁啟超，但想到他本就不愿來云南，只好道：“還是過完年再走吧。”

“不！明日便走，過完年就走不了了。”梁啟超看著蔡鍔苦笑，

梁啟超要走的事情第二日一早孫汶便知道了，假意勸了幾次。但見梁啟超執(zhí)意要離開，他便親自將他送上年末最后一班云南到安南的火車。或許是滿意他的離開，孫汶不但親來送行還奉上了三萬銀元的程儀。這么多錢夠梁啟超在國外用很久了，可梁啟超對此并無喜意。上車之前他只抓住蔡鍔的手，無比擔心的讓他保重。

老師對孫先生的難以信任在蔡鍔看來情有可原，畢竟當初興中會和保皇黨爭斗頻頻。而他則相信孫先生為革命計。定會與云南諸人精誠團結(jié)。可他這書生般的想象在大年初三便破滅了，這一日的中午。副官何鵬翔飛快來報，說是粵軍和第四軍在五華山打起來了。

粵軍就是中華革命黨此來昆明所自帶的軍隊。軍中軍官都是幾年前在日本悉心培養(yǎng)的日式軍官，而士兵則大多是兩廣的災(zāi)民，因為安南的法國人提供了場地，這些軍隊訓(xùn)練頗為充足，不過人數(shù)不多，只有有兩千多人。這支隊伍一入昆明便全住在城內(nèi)，說是要保護革命領(lǐng)袖，但革命領(lǐng)袖只居于海心亭（今翠湖），工作則是在不遠的八省會館，而五華山則在更東南一些——因為是軍械局，是整個云南軍火的存放之所，所以那里素有重兵把守，現(xiàn)在粵軍和第四軍在五華山?jīng)_突，莫不是說粵軍要搶奪軍火庫？

蔡鍔心中憂慮重重，還沒到軍械局便聽到幾計槍聲，心下更是焦急，待到了五華山軍械庫外，便見數(shù)百粵軍和唐繼堯的心腹侍衛(wèi)龍云在門前肉搏，而唐繼堯本人則坐鎮(zhèn)于軍械局的高墻之上，對下面的混亂和尸體置之不理。

“蔡都督到！蔡都督到！！”看著雙方正在激烈肉搏，何鵬翔不由拔出曲尺手槍，對空連擊數(shù)槍后再大喊蔡鍔辛亥時舉義的名頭。果然，他這么幾槍加呼喊，兩軍都漸漸分開了。

“請蔡都督給我們做主！”不知道是不是惡人先告狀，兩軍一旦讓開道路，半身是血卻絲毫未傷的龍云便疾步跑到蔡鍔面前跪下，大聲喊冤。

相對而言，粵軍的頭頭蔣志清就沒有這么做作了，他跑到蔡鍔面前鄭重的敬禮，然后道：“報告蔡司令，下官奉革命軍總司令部之命令，接管軍械局并轉(zhuǎn)運彈藥，以防再次受到復(fù)興軍飛機轟炸，但是第四軍卻搶占軍械局，還……”蔣志清說罷便拿出一份帶著口水的命令，顯然，他剛才向唐繼堯出示命令的時候被他給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