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潤卿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對有英鎊護盤的日本張坤將怎么下手；他當然也考慮到假如英鎊崩盤（放棄金本位）……，但以英國的財大氣粗，這顯然不是張坤能辦到的，而且從虞財神開始，國家銀行就有不存外匯喜存黃金的傳統(tǒng)，手上沒多少英鎊的張坤怎么能擠垮英鎊？

秦潤卿靜靜想著英鎊，身在大藏省的井上準之助和土方久徵又得到了兩個消息，第一個當然是王伯元的‘明日再來’；第二個則更加‘動人’，秘書走到井上準之助耳邊才將其說出：三井公司上午在正金銀行兌換了一千萬日元的華元。

華元是金本位，兌換華元也是消耗正金銀行硬通貨的行為。陰晴不定的井上準之助當即變得很氣憤：“三井公司怎么能這樣做？！中國銀行向來不喜歡持別國外匯，這筆日元如果轉(zhuǎn)到中國，很可能會造成日元擠兌；就是不轉(zhuǎn)到中國，正金銀行的外匯儲備也要大幅度減少，馬上給團琢磨打電話，……”

大藏大臣直接給財閥打電話要他不準換匯，而且是在金解禁的當日，這明顯是昏了頭了，一旦此事被傳揚出去，肯定會引起新一輪兌換浪潮。一旁的土方久徵趕緊將他攔下，“井上君，三井在新日本和中國都有投資，現(xiàn)在經(jīng)濟不景氣，兌換華元追加投資是很正常的行為。幸好他們是在正金銀行兌換，如果是在外匯市場兌換，那后果難以預(yù)料！”

“為什么一定要現(xiàn)在兌換？”雖有土方久徵的勸解，但井上準之助還不解氣，他上氣不接下氣：“身為財閥就應(yīng)該為國家犧牲，但他們這是在犧牲國家！”

三井的兌換時間的確有問題，土方久徵也不知道為何團琢磨非要今天兌換這一千萬日元，明日、過幾日兌不行嗎？但事已至此，己方也只能靜觀其變。好在接下來的一直到市場休市，也未有其他不得了的消息傳來，兩人這才微微放心：最艱難的第一天終于熬過去了。

一連六天。王伯元每天都兌換一百萬日本，到初七下午離開日本時，他已經(jīng)兌走了四百五十公斤黃金。這些黃金每天都由中華航空公司的航班運至滬上。黃金一到滬上就引起軒然大波，金子大王不過年跑去日本搗騰黃金。當真是想錢想瘋了。不過王伯元的眼光之毒卻是所有人佩服的，是以大年初八正金銀行滬上出張所一開業(yè)，外面就擠滿了兌黃金的投機商。

當然，這些都是幾萬幾千的散戶，一天也兌不了十萬日元。同時元宵后正常上班的戶部放話表示：日元回歸金本位是大勢所趨，此舉有助于東亞平穩(wěn)度過經(jīng)濟危機，那些擔心正金銀行準備金不足之人其實是杞人憂天云云；而之后國家銀行行長張坤也出面表示歡迎日元回歸金本位，嘉許此舉有助于中日外貿(mào)平穩(wěn)……

滬上北京路江西路路口、福源立銀行總部，隨著戶部和國家銀行的表態(tài)，天天抱著水煙的秦潤卿越來越表示自己的懷疑――連張坤都出面歡迎日元回歸金本位了，這事情還有什么花頭？

“伯元，趁著現(xiàn)今還沒虧，還是收手的好?！绷懔闵⑸⒂謨读艘粋€多月，感覺有些不對的秦潤卿在某一日中午把王伯元拉入辦公室。關(guān)上門商議道。

“有什么風聲？”王伯元看著無比慎重的秦潤卿，以為他有什么消息。

“沒什么風聲。”秦潤卿把水煙放一邊，“張行健最近和你說什么了沒有？”

“沒說啊，就大年三十那天找到我讓人給我六百萬日元，要我去一趟日本啊?！蓖醪?。他和張坤根本就沒有碰過面，更沒有談什么，可他深信此事必有深意――張坤要整日本人。

“就這樣？”秦潤卿有些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他本以為張?zhí)焱踹€交代了其他東西。

“對啊，就這樣啊。”王伯元則不解的看著他，差點想問‘還要那樣’了。

“那你現(xiàn)在還買進日元去兌黃金？他交代的事情不是辦完了嗎？”秦潤卿再道。“這生意根本就掙不到幾個錢。再這么下去，說不定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情？”王伯元看著疑神疑鬼的秦潤卿，笑：“雖說不掙錢，可也不虧錢吧。北庭那邊不想要日元的人多得是。我們這樣手續(xù)費總能收一些?！?

北庭的日元價低，用華元低價收過來在滬上兌成黃金，而后再賣出黃金換成華元。這么一圈下來，一個點的利潤還是有的。只是王伯元賭性不知道就怎么上來了，他最近不把黃金變現(xiàn)，而是開始將銀行的錢的壓在上頭。當然。經(jīng)濟動蕩時期押金子總是讓人放心，可秦潤卿就擔心此時將涉及政治，一個不好福源立要倒霉。

“還是收斂一下吧。”秦潤卿又把水煙抽上了，“我們畢竟家業(yè)小，可萬一……”

秦潤卿萬一還沒有說完，辦公室的房門就被‘咚咚咚’敲響了，只聽得外頭辦事員大喊道：“先生、先生，快出來啊，有官爺找……”

“什么！”正說著萬一的秦潤卿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反倒是王伯元愣神之后強笑道：“什么官爺來找，怕不是生意上門了吧?！?

他這邊強笑，開門卻看到外面站在的幾個官兒，為首一個居然穿著大紅官袍，笑容頓時扭曲起來――這是四品大員，福源立何等何能讓在這種大官找上門？王伯元笑容扭曲，后面跟著的秦潤卿水煙袋一下子沒拿住，哐啷一下就摔地上，弄得本想壯起膽子問候的王伯元泄了氣，張著口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伯元如此，身著四品官袍的戶部金融司副司長楊蔭溥卻不以為意，他此時正看著墻上掛著的福源立銀行的特許金融業(yè)營業(yè)執(zhí)照副本――如大多數(shù)公司一樣，執(zhí)照副本是用上好的相框裝裱起來，下面還供著香火果品，待遇如同財神。執(zhí)照上的名稱是滬上市福源立銀行；住所就是現(xiàn)在這個住所，法定代表人的名字寫的是王伯元，注冊資金五百萬華元（銀行注冊資金最低為一百萬），營業(yè)范圍并不出格，不過，楊蔭溥的目光卻在‘代理買賣外匯’這行字上停留了好一會。(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