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隔著油紙聞了聞，頓時來了精神“醬肉！你哪兒來的錢買這個？”

石牙笑咧著嘴說“我?guī)腿怃伕闪它c雜活，這就是報酬，還有一小壺酒，我怕被兄弟們發(fā)現(xiàn)，沒敢拿來，就放在你營帳裏，這幾日營裏一直素著，您哪兒能扛得住！我在這守著羌大哥，您快去吃點吧！”

山丹最愛吃肉，三天不吃便要鬧，以前這邊關(guān)除了番族這個大敵外還有沙狼禿鷲這些外來的危險，但自從山丹來了之后，方圓百裏吃的是干干凈凈，連一只蝎子都見不著。

山丹將肉一分兩半，硬塞到了石牙手裏“吃！等你羌大哥醒了，我讓他給你炒好吃的。”

石牙嗯了一聲，大口吃著手裏的肉，他咀嚼半天不往下咽，直到山丹走出營帳，他才將口中的肉慢慢吐了出來。

景啟突然眸中一緊，脫口道“是石牙！那晚我在營外見他，他說是受羌齊所托來送我，當(dāng)時我就覺得奇怪，那天晚上羌齊帶人整理糧倉，忙的昏天黑地，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什么時候離營，而且現(xiàn)在想想他當(dāng)時不像是來送我，分明是站在那兒等我！”

滇穹臉色大變“您的意思是，石牙就是奸細？不可能！番族之戰(zhàn)，石牙一刀斬殺了敵軍大獎，立了大功，他怎么可能是番族人。”

“我沒說他是番族人。”景啟冷了聲音，幾乎從牙縫裏咬出話來“你忘了，羌齊受傷的那晚，襲擊邊關(guān)的是兩撥人。”

滇穹“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借刀。”

借番族的大刀，殺晟軍的威風(fēng)。

景啟“而且羌齊的傷我看了，射程和位置都對不上，當(dāng)時中傷他的人不在營外，應(yīng)該離他不到二十步。”

滇穹后背寒氣驟起，瞭望臺的下面是守門將的位置，而他也記得清楚，那天守門的就是山丹。

景啟“還有，當(dāng)初山丹沖動迎戰(zhàn)，關(guān)鍵之時石牙突然敲響戰(zhàn)鼓，告訴我們敵軍有增援，誰曾想敵人竟然也聽懂了鼓聲，山丹險些走入絕境。那鼓聲響的突然，與其說提醒咱們，不如說是提醒敵軍！”

“糟糕！”景啟猛地轉(zhuǎn)身，看向邊關(guān)的方向“羌齊！”

邊關(guān)風(fēng)聲大作，火光被風(fēng)扭曲的逐漸猙獰，營帳的倒影被拉的很長，隨著火光扭動起來，像是一條從黑暗中爬出的毒蛇，高昂著頭，吐著危險的信子。

羌齊被人喚醒，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石牙扶他坐起身來，體貼的將枕頭放在他身后，他把藥碗端給羌齊，溫和道：

“羌大哥，該喝藥了。”

羌齊接過碗，看著碗裏濃黑的湯藥，他嘆道“成日喝這些藥，喝的我胃裏直泛苦水”

“放心吧這是最后一次喝了。”石牙笑道“軍醫(yī)說您恢覆的很好，以后都不用喝藥了。”

風(fēng)越來越大，在空中發(fā)出了鬼哭般的低鳴聲，營帳在風(fēng)中搖晃，似乎馬上就要被掀開來，石牙放下簾子，以身做盾站在風(fēng)口，為羌齊擋去了一些細風(fēng)。

“夜風(fēng)寒涼，羌大哥還是趕緊喝了藥休息吧！”

羌齊點了點頭，持碗到嘴邊，他閑聊似的問他“那天我在營外看到的其實就是你吧？”

石牙依舊笑著，手慢慢的扶向腰間的刀，羌齊仰頭喝完藥，將尚有余溫的空碗遞給他，說道“雖然你躲得快，但我應(yīng)該沒看錯，而且第二天敵人來襲時，是你在守門，滇穹當(dāng)時就在你身邊，你不問副將該怎么辦，反倒去后營喊山丹，若不是滇穹行事穩(wěn)重，執(zhí)意要死守，山丹那暴脾氣怕是會領(lǐng)軍出戰(zhàn)，四方門一開，怕是再也沒有關(guān)門之機，即便邊關(guān)不失守，將軍也會被皇家重罰，弄不好還會有殺身之禍。”

帳子裏越來越冷，羌齊搓了搓凍得有些發(fā)白的手，石牙撥又撥了爐中的炭火，讓羌齊能夠稍微暖和一些。

此刻他宛如昨日調(diào)皮少年，似乎下一刻便會纏著羌齊起床，鬧著他為自己做零嘴吃。

羌齊伸出手，在爐子上烤了烤手，輕描淡寫道“當(dāng)初射我一箭的也是你吧？”

石牙在爐裏添了新炭，嗯了一聲道“怪我疏于練習(xí)，讓您吃了這么多的苦。”

羌齊看著石牙，少年依舊，但卻十分陌生，他突然覺得自己從未真正的認識過他。

石牙絲毫不躲閃他的目光，甚至還替他掖好了被角，羌齊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是誰？”

“在這，我就是石牙。”

他咧嘴一笑，笑容是那樣的天真熟悉“我也希望你們能一直叫我石牙。”

羌齊又問“軍營受襲那天我就站在門口，那天一連來了兩撥人，其中一撥人雖然是番族打扮，但他們并不是番族人，我聽出了他們的口音，分明是晟朝北方人，石牙你的祖籍不就在北方嗎？”

石牙輕笑“您就是細心，這都能猜的出來。山丹大哥總說您文不成武不就，就會顛勺燉豬肉，但在我心中您很厲害，就是軍師也能做的，若是還有機會，我真想跟您......”

話說一半突然沒了聲音，石牙頓了頓，頗為惋惜的說道“若是您當(dāng)初沒在營外看到我就好了，對您我是真的下不去手。”

當(dāng)初他中箭昏迷在瞭望臺，石牙只要把箭輕輕往前一推，羌齊便再無活路，就是因為他的下不去手，才選擇餵他喝下川狼毒，本以為他必死無疑，沒想到將軍又尋到了曲燈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大圈最終還是回到了這一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