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他們剩下了什么？

他們還剩下了什么？

不管不顧充滿恨意委屈與憤懣地傾倒出這些話的后來, 誰都陷入了沈默，只剩下沈重的呼吸相對(duì)。

不知何時(shí)花園裏的人聲也小了，原本一直在禮賓臺(tái)后的侍應(yīng)生也不見了, 那扇對(duì)開?的玻璃門, 被誰好心地拉攏。

沒有人剩在這裏，除了他們兩個(gè)。

“六年，babe。”向斐然將早就寂滅冰冷的煙頭摁進(jìn)掌心，“我們還擁有什么？”

商明寶早已說不出話，淚流滿腮。

“你不了解我, 我不信。你今天一定要用這些話朝我心口捅，來。”隔著西服和襯衣, 向斐然指尖點(diǎn)著自?己那顆跳動(dòng)的心臟, “繼續(xù)說, 不如說我媽媽去得早，沒有教會(huì)我什么是?愛, 不如說我父親人格低劣，難怪我也會(huì)硬生生對(duì)你這兩年的冷淡視而不見，看不清你商明寶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向斐然怎么還不跟我分手？他怎么不會(huì)看眼色？或者說, 我的家教裏自?始至終就沒有長久的、純粹的愛，所以我做不好?, 我咎由自?取——babe，對(duì)著我說這些話, 把我們之間的六年都否定干凈, 我會(huì)感謝你。”

商明寶很用力地抿著唇，像給自?己的嘴巴說了一層保險(xiǎn)。

向斐然無比冷靜地看著她, 眼眶裏緩緩地滲出灼痛的赤紅：“說。”

商明寶還是?搖頭，退后半步的身體?卻被他一把扣住：“說啊！”

“我不說, 我不說……”商明寶的每個(gè)字都很破碎，看著他的雙眼懵懂亦驚恐——那不是?對(duì)向斐然的驚恐，而是?對(duì)他剛剛每一個(gè)字和后面每一個(gè)會(huì)導(dǎo)向的結(jié)局的驚恐。

“你怕。”向斐然居高?臨下的雙眼有清醒痛楚的洞悉，“你怕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是?為了你才走進(jìn)我父親的公司，你承擔(dān)不起，我孤註一擲的樣子讓你膽怯，尤其是?你根本已經(jīng)從頭到尾考慮的都是?怎么離開?我。”

“不是?的，斐然哥哥……”商明寶張了張唇，卻發(fā)?現(xiàn)?無從反駁了。

若非因?yàn)楸灸艿膽峙峦丝s，不敢承受他這份沈重破釜沈舟的愛意，那她那番話就只能是?真的信他利欲熏心。她信嗎？或許在?伍柏延戲謔地說出三四百億時(shí)，她曾有分秒鐘的信。可是?現(xiàn)?在?，她信不信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的口不擇言把自?己帶入了死?胡同。

她根本沒辦法?對(duì)比出，究竟是?不敢承受他的愛更傷他一點(diǎn)，還是?信他利欲熏心更傷他一點(diǎn)。

“我來告訴你，商明寶，”向斐然一字一句無比清晰殘忍，“你既覺得我有利欲熏心的可能，又?怕我真的為你出賣靈魂。”

心底石塊轟然倒塌的震動(dòng)，共振到了商明寶包裹在?晚禮服裏的身體?。

有什么話要呼之欲出，用她擅長的蠻橫嬌縱、倒打一耙、模糊重點(diǎn)，或者干脆的撒嬌耍賴，但她被向斐然註視著，宛如一只蝶翼破碎的蝴蝶，被難堪地展覽在?柜臺(tái)上。

她是?如此不堪註目，孱弱極了，靈魂。

被看穿，有一種殘忍的自?棄的痛快。

商明寶的眼淚甚至慢慢止住了，深深地吁出一口氣，定看著他：“斐然哥哥，我好?累啊……”

她終于?說實(shí)話了：“你也好?累，我知道?。你說得沒錯(cuò)，過去兩年，我考慮的根本不是?跟你怎么走到最后，我考慮的是?你離開?我以后，我要怎么過。你告訴我的流石灘，好?像壓在?了我的心上，我不敢相信我有份量讓你改變，我不敢相信我的愛可以幫你沖淡你媽媽留給你悲劇陰影……我怕了，我給我們留的時(shí)間是?四年，我覺得四年足夠讓異地戀下的我不愛你也足夠你不愛我了。要是?你真的在?為我改變，那四年也來得及……跟alan說這些，是?因?yàn)槟菚r(shí)真心把他當(dāng)朋友，我總跟他說你，我不想跟隨寧說，因?yàn)槲遗滤龏A在?中間難做。”

商明寶遞出手機(jī)：“alan在?我這裏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都是?拉黑刪除狀態(tài)，包括電話。上次斯裏蘭卡他救了我，腦震蕩，胳膊也斷了，他讓我不要再拉黑他，所以我把他從ig裏放了出來。”

向斐然沒有接她的手機(jī)，也沒有驗(yàn)證她的說法?。他信。只是?讓他受傷的，從來也不是?表面的這些東西。

“四年。”他重覆了一遍，只覺得啼笑皆非，“為什么不告訴我？我以為只有一年，兩年，知道?這件事的時(shí)候，我拼了命地讓自?己想，不停地想。”

像跑一條漫長的隧道?，不敢停歇，殫精竭慮，期望能快快地跑通這漫無邊際的黑，抵達(dá)有她在?的光明彼岸。

“我不想讓你體?驗(yàn)我前三年的忐忑。我沒有想到alan會(huì)跟你說。alan跟你說了，你為什么不問我呢？”

“我不敢。”

商明寶抿起唇角，似哭似笑，腮上的淚干了，她習(xí)慣性地用手背擦了擦。

異國?戀兩年，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錯(cuò)位，有太多的齒縫早就扣不上，卻不聞、不問、不看，當(dāng)作沒有，把每次見面的熱烈擁抱親吻當(dāng)作解決問題的手段，以為此刻的我們尚能盡興擁抱做.愛，心底的距離便一分沒散。

“斐然哥哥，我們……”

她要說出口的話被向斐然猛然拉她入懷的動(dòng)作打斷。

他今夜第一次緊抱住了她，用一如既往的姿勢。

“不要輕易說出口。”向斐然斬釘截鐵地說，“不要現(xiàn)?在?，不要在?吵架過后。”

推門花園門，走上通往宴會(huì)廳的走廊，商明寶深呼吸，撥電話給wendy，告訴她自?己出了點(diǎn)事，不方便再回去了。

wendy隨后趕來，被她妝容盡花的驚悚模樣唬了一跳：“alan跟你吵架了？”

商明寶感到不可思議地皺了下眉：“我跟alan沒關(guān)?系，你知道?的，為什么會(huì)這么問？”

“well……”wendy聳聳肩，“他脾氣不太好?，你脾氣也不太好?，鬧點(diǎn)矛盾也正常。”

“那你為什么要說我跟alan有婚約呢？”商明寶看著她面前的這個(gè)合作伙伴。

wendy不以為意地笑了笑：“honey，你們好?像要聯(lián)姻了，整個(gè)圈子都知道?。”

商明寶的臉色僵住，在?斑駁的粉底下，顯得尤為僵硬。

“什么聯(lián)姻？”

“你是?商家的，glory，babe，你不會(huì)以為我不知道?吧？”wendy還是?那副優(yōu)雅知性的笑容，撥了撥卷發(fā)?，“你喜歡玩這種隱姓埋名闖北美的游戲，我理解，我在?你這個(gè)歲數(shù)也一樣。”

商明寶喃聲問：“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