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

到了晚上，時湛深思熟慮，覺得凌準(zhǔn)要是談戀愛的話估計是不會來參加段之途的生日宴的了。

時少爺還是一如既往的作死，穿了件薄薄的純白色長袖t恤，套了件黑色沖鋒衣就出門了。

段之途定的這家ktv很有檔次，在海江市絕對算得上豪華。一進(jìn)門，賽博朋克的藍(lán)紫色熒光就散落一地，落地酒柜滿滿當(dāng)當(dāng)，氛圍感一下拉滿。

時湛帶了黑色的口罩，沖鋒衣領(lǐng)子拉到最頭兒上，和前臺店員說：“姓段?！?

姓段的人本來就不多，店員直接給了他一個包廂號，順路帶他過去。

他今天在微信上和段之途說不喝酒，卻看見服務(wù)生在推車裏放了一個巨型果盤，另一個推車裏放了滿滿的酒。

這小子是把自己昨天發(fā)給他的紅包全拿來拼酒了吧。

剛走到門口，空氣中酒香變的冷冽，像是加滿了冰。

一推開門，跟在服務(wù)生身后，藍(lán)色燈光下那人的身影還是很顯眼。他坐在皮質(zhì)沙發(fā)的右側(cè)，抬頭對上時湛。

時湛努力忽略掉自己油然而生的慌亂，只見凌準(zhǔn)身邊坐的是周晚頤，凌準(zhǔn)只是草草的掃了時湛一眼，就又繼續(xù)低頭和她交談。

“少爺，可算來了，站那兒干什么??？”

時湛回過神，摘掉了口罩丟在垃圾桶裏，敞開沖鋒衣拉鏈，隨后坐在了長沙發(fā)的左側(cè)，段之途旁邊。

“這天兒pm2.5已經(jīng)少了很多了，還帶個口罩不悶的慌??？”段之途打趣的問他。

一首歌剛剛結(jié)束，包廂裏安靜了兩秒，時湛見縫插針的回答道：“身體不行了，自己得有數(shù)?！?

程執(zhí)大手一揮，一口就咽下去覺得這都是他逃酒的扯淡：“你才多大就身體不行了，真不喝了今天？”

時湛的嘴唇現(xiàn)在沒有一點血色，頭頂?shù)膿u滾燈是什么顏色，他的唇部就是什么顏色。自然垂下的指尖在光下微顫，只聽時湛說：“喝?！?

“怎么又突然喝了？”寧梔亦作為小姑娘敏感，看他臉色不好，“時湛，別聽他們的，不想喝就不喝。”

時湛微微一笑：“還年輕，為什么不喝啊?！?

從前喝酒是因為他作，現(xiàn)在喝酒，是因為真的沒人管他了。

他沒註意到另一邊的凌準(zhǔn)是什么表情，只是余光瞥見那人似乎沒抬頭。時湛接過段之途遞來的一瓶1664，仰頭直接喝了半瓶。

“少爺，我這可都給您算著呢?！倍沃菊f，“這學(xué)期來了兩趟ktv吧，你都沒唱歌。正好老魏和晚頤他倆沒聽過，你怎么著不得展示一個？”

時湛弓著腰坐在座位上，兩手交迭互相把玩。他聽見周晚頤說：“好啊，我確實也沒聽過時湛唱歌?！?

魏孟澤也在一旁起哄，讓他唱一個。一時間整個包廂所有人都在喊“來一個”。

除了凌準(zhǔn)，他靠在沙發(f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時湛不愿意動彈，動動手用手機(jī)掃碼。緊接著還停留在打分界面的大屏幕就彈出來了一首歌。

是陳奕迅的《十年》。

凌準(zhǔn)原本低著頭在想事情，聽見前奏，微乎其微的抬了抬眼，眼底閃過一分柔和。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fā)現(xiàn)我難受。”

“怎么說出口，也不過是分手?！?

明明是一首失戀情歌，在場的每一個人不是熱戀中就是單身狗?，F(xiàn)在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可能是時湛清冷低沈的歌聲裏藏著太多破碎的故事，所有的人似乎都被他的情緒連坐，久久地張不開口。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他這首歌把寧梔亦唱的紅了眼眶。大家都不知道時湛一個母胎solo了將近十七年的人是怎么把歌唱的這么動情的。

只有凌準(zhǔn)，從這首歌開始之后，再也沒低下過頭，再也沒開過口。

這是他和時湛認(rèn)識的第十年，也是段之途、程執(zhí)、寧梔亦和時湛認(rèn)識的第十年。

時少爺如今這些掏心掏肺的朋友，全都是凌準(zhǔn)帶給他的。

那時候也只有七歲的凌準(zhǔn)覺得，一個遠(yuǎn)離父母，漂泊在幸福之外的小孩子，需要被人關(guān)愛。

一首歌唱完之后，全場好像都還沒從剛才的一片汪洋中脫離。段之途抹了把臉，帶頭鼓掌，摟著時湛的肩膀調(diào)侃道：“你小子是不是背著我們談過戀愛？分過手？唱得這么入戲?！?

時湛推了他一把：“沒談過，滾。”

他現(xiàn)在最不想聽見“戀愛”這兩個字。

他一一的和所有人碰杯，以寧梔亦為分界線，坐在那邊的凌準(zhǔn)和周晚頤都是不喝酒的兩個。

時湛一瓶接著一瓶，全然忘記了他半個月之前才剛因為胃病發(fā)作從醫(yī)院裏出來的事情。

一邊喝，余光一秒瞄著那邊兩個人的動靜。

時湛都覺得自己可笑，覺得自己討厭，覺得自己愛自作多情多管閑事。

“誒，光喝酒干唱歌太沒意思了?！背虉?zhí)喝的半醉不醉，嚷嚷著，“老段，快點，不能冷場！”

段之途比他清醒一點，說了句：“玩真心話大冒險嗎？”

寧梔亦覺得不好：“這種涉及隱私的游戲玩它干什么。”

段之途笑著說：“不愿意說那就罰酒啊，沒事兒，老婆大人，您所有的酒，我來替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