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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虛偽歸虛偽，該做的正事還是一樣不能少。沉香接過消了毒的鑷子，在動手之前囑咐楊戩：“痛你就告訴我，我盡量輕點。”

挑個竹刺，挑出了刮骨療毒的氣魄。

楊戩答應了。沉香獲準，用鑷子依次撥開傷口，借著燭光觀察那細小的創(chuàng)口里到底有沒有殘留竹刺。前面幾個口子都平安無事，最后一個出了問題。

“有了，”沉香說，“爹，拿酒來。”

劉彥昌跟上了發(fā)條似的，立刻遞上來半瓶廉價酒：“忍忍。”

這話大概是對楊戩說的。楊戩領(lǐng)情領(lǐng)得順風順水，還對劉彥昌笑了笑。

第四次。劉彥昌想，今天一天之內(nèi)楊戩對我笑的次數(shù)，超過了以往的二十年。

沉香小心翼翼，用鑷子把傷口撥開，再接過劉彥昌放在火上燒過的刀，左右開弓，將創(chuàng)口劃得更大一些。當血涌出，劉彥昌才后知后覺地上來幫著按住了楊戩的手臂，免得他難忍疼痛——盡管這種可能性非常低，但做戲要做全套。看，他根本就面沉如水，仿佛沉香用刀劃拉的是根火腿。

“刺得比較深，還很細，”沉香用紗布把血擦凈，“不過沒事，很快就好了。”

他用鑷子輕輕撥弄，青年人的臉龐輪廓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分外俊美且剛毅，映在楊戩眼底，隱約便與楊嬋的姿容重合了幾分。

他的外甥，三妹的兒子。

可他恨我，楊戩想。

“好了，”沉香夾出細如發(fā)絲的一根竹刺，用紗布蘸了點酒涂在傷口上，再把傷口一裹，“舅舅，這兩天別碰水，也別干粗活，很快就好了。”

盡管這兩個注意事項好像原本就和楊戩半點搭不上邊，劉彥昌還是看到楊戩鄭重其事地應下了，許是由衷覺得他外甥說什么都對。

一場小得不能再小的風波就這樣過去了。趁劉彥昌收拾東西物歸原處，沉香洗凈了手去端菜盛飯，回頭見楊戩坐在那兒沒動，好似還在看著他的傷手，方才那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又涌了上來，忍不住揭他的短：“我是不敢再讓你幫我干活了。你在家里靠什么糊口？”

楊戩沒料到外甥會有此一問，頃刻猶豫被沉香捕捉得徹徹底底。他意外道：“你該不會游手好閑，沒有生計？”

沒有生計……？確乎如此。

沉香見楊戩不說話，就當他默認了，無可奈何嘆息：“舅舅，你家住在哪里？等你養(yǎng)好了病，我去看你。”

劉彥昌正好出來，聽了這話，一時不知兒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直接愣在了原地。

楊戩也有點錯愕，踟躕著回答：“離這里不遠。”

“那就好，”沉香擺了筷子，“我可以賺錢分給你花。但你不能太大手大腳了，我家也很窮，勉強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劉彥昌心想，這是唱到那一出了，自家兒子是在擔心司法天神餓死嗎？

年輕人心思跳脫，終究是摸不透。可楊戩聽了居然沒笑，反而眉宇間染上了幾分哀色：“謝謝你，對舅舅這么好。”

“誰讓你是我舅舅，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你餓死。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過來的。不過……”沉香本來還想說點什么，許是與劉彥昌有關(guān)，可余光瞥見他爹已經(jīng)來了，剩下的半截話就又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爹，吃飯了。”

劉彥昌只好走了過來，剛坐下，就聽楊戩說：“我不吃了，你們慢用。”起身就要走。劉彥昌不明所以，趕忙叫住他問：“內(nèi)兄不舒服嗎？”

他的確聽楊嬋說，楊戩的傷已經(jīng)好了。但是他現(xiàn)在自己撤掉了護體法力，不動用法力的時候就和凡人沒什么兩樣，又正值梅雨天，萬一哪里病了痛了，到時候楊嬋得多心疼。更何況，身為妹夫，關(guān)心一下自己的內(nèi)兄，也是分內(nèi)之事。

而沉香聽他說不吃飯，也開始反省，是不是剛才自己說話太耿直，讓舅舅氣得吃不下飯。

楊戩看著他們兩個人四只眼睛，給了一個安撫的笑：“沒事，歇歇就好。”

父子倆收下這不怎么真誠的六個字，眼看楊戩回房去了，面面相覷，各自扒飯。吃了一半，沉香終于忍不住了：“爹。”

劉彥昌敲了敲碗：“吃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