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一字闕”露了頭，洛陽城到了。
“進了定鼎門，賀婁就跟我走吧。我讓人尋好了治骨良醫，再瞧瞧，你我也好徹底放心。”上官頷首，公主愛玩卻從不耽誤正事，正想來句表揚，對方做起了自我批評：“哎呦，又沒控制這頑心呀，讓你娘多盼你一日有余。不能立即登門，你代我致個歉吧。”
“什么話呀，特許、假期，哪個不是念及你的情面啊……”
“又來了！明明應得的，總妄自菲薄。我這個人啊，看人也許不行，但自知之明總是有的！我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噠！”公主拍來，上官見那笑中雜著幾分狼狽，便不再接言。
木輪轔轔，數車駛入三門道之中，牛蹄落地，便是分別時分。
叮囑娟兒一番，又握了握二娘的手，上官緩緩下了車。公主等在車旁，見兩邊侍女依依惜別，有些眼眶淺的還揉了鼻子。
“哎呦，我說你們小女孩兒呀！”她指向那些孩子笑，“當街哭哭啼啼，不明的，還以為本公主虐待你們呢！好啦，別哭啦，又不是明后兒見不著了！”“明后”是泛指，出了口再回味，她自覺有些不恰當，加上最怕離別場面，干脆一轉頭鉆進了自己的車。
手心空了，上官扭頭看見瑩兒詫異的淚眼，微微一笑，也登了自己的車。
坦然來自熟識。
人與人天然存在鴻溝，但不同的人不同的處理。有的人付真心、花時間去填，受了傷依舊本心不改；有的人，此路不通，就換一條，條條不通，我自為島；還有的人，如上官婉兒，鋪路架橋或者繞著走，一生都在探索之中。
“你怎么那么喜歡杏兒啊？”坐穩了，上官見瑩兒還在抽搭不由問去。那邊吸了吸鼻子，回：“我，我也不知……”
長者搖頭一笑，不置可否。
須臾思考，瑩兒覺得自己知曉了答案：“那個，我覺得阿姐好漂亮，不自覺地……就想跟她多親近些。這，是不是有點兒……不能理解啊？”少女神情坦蕩，語氣有些猶豫。
“孟子曾云，惻隱、羞惡、恭敬、是非四心，人皆有之。慕美之心，亦在此列，具人之常情矣。”
想了想，瑩兒舒了眉眼。
“阿姐，阿姐！”
“怎么？”
門簾一掀，探進一個黑腦袋來，抽著鼻頭問：“你聞見沒？”
“什么呀？”瑩兒嗅了嗅，“好像有點香……”
“什么有點香？撲撲兒香！胡餅啊！裏面有葡萄干、胡麻、胡桃仁……哎呀，好多胡麻！”這邊沒掰完手指，旁邊又探進一個小腦袋，但她不說話，只舔嘴唇。
上官剛欲提鼻子，不想，省了功夫，那濃厚口音的叫賣竄進了車。“胡餅！尜尜酥的胡餅！誰吃誰香掉鼻子！”
“阿姐!香還酥~”姜豆兒大叫，十指顫顫掰開那張空氣餅子，旁邊那小不點兒瞬間喉頭“咕咚”一聲。
“停車！”
“哎呀，舍人，您又慣她！”瑩兒努嘴，旋即瞪去小童：“姜豆兒，你確定？那人可說了會沒鼻子的……”
“唉，管他呢，吃了再說！”
前車一停，后車跟著停了。瑩兒見柏兒來，立即大笑：“沒事！是姜菽！她說請大家吃胡餅！”
說的黑豆兒，紅豆兒卻萬分緊張，忙抓了阿姐手，巴巴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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