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還禮再起，那女子下巴輕微揚起，一道陽光正入其目。——黃琥珀色剔透出晶暉，好像兩盞沒溫熱的酒。
“裹兒。”一喚，安樂郡主轉了身。
待女兒站定身后，母親打開話匣：“此來并無大事。今日按例進宮問安，大家說你該回來了，就順路過來看看。”
“謝娘子關心。”
“別客氣。唉，自打回來呀，一直想著過來的，不想，今日才抽得空……”說著，韋氏扭臉，身側默契投笑。笑過，她伸手下來，“好了，你也坐吧。”
瑩兒給舍人移過墊子，上官便坐在了不常坐的下首。
“令堂還好吧？想你父任職王府時，我們還常見來的。這一別……”太子妃略頓，身后便探身過去。“記得提醒我，過幾日登門拜訪一下老人家。”
李裹兒點頭。
對坐不言語，韋氏也不追問，伸兩指一捻，將案頭一錦囊提了起來。“這一別，我和三郎就離開了十四年呦！你也知道的，房陵什么鬼地方呀，鳥不下蛋兔不拉屎。在那窮鄉(xiāng)荒野，過得實實與田舍漢一樣……”她邊說邊解了，向那囊裏面瞧，見有花瓣、澡豆等物，就嗅了兩鼻子，未覺有香，便擲了原處。“歲月蹉跎，紅顏早老，我好不容易把兒女都拉扯大了；三郎卻越來越不像個男人，把自己當年的英雄氣都磨沒了！哎呦，成日就知拿根上吊繩！要不是我，死八百回了……”
主人看沒看見瑩兒不管，她心下有些不悅，她很不喜歡香囊落案“噔”的那聲。李裹兒一聽起頭，就知道老生常談了，蠕了眉端，瞧去手邊書架，看過幾卷包首，翻看稍遠的牙牌，看過幾張后越發(fā)無聊，忽見還設著一張古琴，翹尾指一勾。
“噔~~~”
“要死啊你！”正掏心窩，韋氏驚得險些跳起。這一吼，僅換女兒一撇嘴，她毫不在意這八百零一回。
“哎呦，你真是不知道呀，這些年我們娘幾個怎么熬下來的！”韋氏不忘對上官說完陳詞。落音良久，郡主見人家也不接茬啊，替母挽尊，干脆換了話題：“才人，有新作嗎？阿耶向來夸你最有詩才。”
上官抬起眼，剛欲答，卻見她已在案上翻弄，不覺輕皺眉頭。
“很久沒寫了。”
“嗯…”太子妃明顯對那個回答不滿意，郡主也抿了嘴唇。正當母女拿起一紙準備細瞧，疾步進來一宦官。
“娘子，阿郎那邊催了。”
韋氏拉臉，甩了手，“啊，知道啦，知道啦。比膠還黏……”女兒扶她站起，兩人便向外邊走。經(jīng)過上官，太子妃又打了一眼，提了眼皮道：“阿妹有空過來坐咧。”
內(nèi)舍人深深躬身。
呼啦啦，侍者隨主洋洋而去，留一宮人望其“項背”。
“什么人吶！”
電光火石捂了那小嘴，蘋兒猛戳去：“姜豆兒！你不要命啦！”
“她是未來的皇后……”
內(nèi)舍人幽幽說，像解釋給孩子，又像說給自己聽。
再進房間，屋內(nèi)依舊濃香，陌生的香氣使居者一瞬變成了陌生人。
她們沒人說話，所有人仿佛都陷入了沈思。
柴瑩兒收拾著東西，腦中一遍遍覆演方才經(jīng)過；姜豆兒主動站去墻角，罰自己說錯了話；內(nèi)舍人則坐回案前便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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