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豆兒睜眼醒來，向上一望，果然床帳大敞著。
原來舍人真被叫走了。
睡得正好，聽見有人敲門，迷迷糊糊感覺有人跨過自己，接著一陣急速拾掇聲，門就關上了，再靜，很快昏昏什么都聽不著了。小女孩坐起來，撓了撓后背，再撓了撓腦瓜，又想起來一點兒。
“斬啜…”
好像聽見了這個名字，眉一皺，她確定瑩兒姐對舍人低語的是這個。
豆兒不喜歡他，從小時候就不喜歡。
小時候夜裏不睡覺或者哭鬧了，總有幾個婆婆說這兩字嚇唬她。那時她以為“斬啜”是什么猛獸、吃人的猛獸，因為總聽“把你抓走了啊！”還有什么心、肝的……后來才知道竟是個人。雖知是人了，她也不喜歡他，因為二娘每次提他都咬牙切齒。
不管怎樣，她不喜歡他。只因不喜歡的原因又多了一點。
“可惡的斬啜，害舍人不得好睡！”她說著，狠狠踢了一腳被子，卻剛好踢到了門，“咣當”門開了。
“黑豆兒！”
“哎！”一聽二娘聲音，她忙答應。
“快起來！”
“知道啦！”
“快點！”
“起來啦，起啦…”
“當”門又關上了。
她怕二姐，比以前更怕。
自從得到那卷《千字文》，天天挨呲，昨晚二姐跟她提了新要求，要新年當晚聽她流利背下來。
“那我只能享年至此了。”她當即回答。
結果可想而知。
小兒從被裏站起來，一捏屁股，果然還有點疼，揉了揉，長嘆：“為了屁股，我還是暫且忍了吧……”
“姜豆兒！”
“來啦！來啦！”
窗外一聲鞭響，小駒的蹄兒立時加快。
一開門，整個院子不出所料已按部就班了。被公公們擔回的水一桶桶整齊地碼放在臺階下。有人提了向廚房；有人舀了澆花；剩下的一點底子都沒浪費，被阿婆空了又空，用來掃院子壓塵。
“咳咳…”一個人從旁邊滾滾黑煙中沖出來，回頭瞅了一眼，“他娘，差點嗆死！”
“來來來，這些葉子正好填爐裏燒。”那人說著用掃把攏了攏，推了去。
“呸！老賊奴！”元氏啐那個掃地婆子，“就知道圖省事！我這兒生都難生著，你還弄些爛葉子添亂！”
掃地婆子呵呵笑：“別罵人嘛，我先問你那火塘，咋滅了啊？是不是挨著……睡得就是香啊？”
“你，你個老挨刀的！”元圓兒狠狠瞪去。
“笑人老，難道你沒那日呦？”
院中的人有人笑，有人搖頭。蘋兒把瓢中殘水一潑，回了頭喊：“別說笑了！元二，動作快點！當心要大蟲發威了！”
元氏本想跟人“拉鋸”，一聽，向門口望了一眼，忿忿翻了眼，轉身回去廚房。
姜豆兒嘿嘿笑，竊喜原來有人和她一樣。
“說到大蟲…哎，大蟲呢？”女童嘀咕走下了臺階，伸著懶腰一歪頭，正跟二姐來個眼對眼，慌忙轉身，迅雷已到。“姜豆兒！”
“哎、哎……哎！”小孩兒聲音都分叉了，看去蘋兒姐求救，卻見對方只抿嘴笑。
“過來！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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